那就算是他知道这其中厉害也忍不住要为他求情，这一切不过因为那个李安月值得。
陛下却远远的在高座之上摆了摆手说道：“卿不必再言，朕意已决，李安月在闹市行凶在皇城之内影响恶劣，大年夜的时候百姓惶恐不安，自然当严惩，先关在天牢里等明年秋后再问斩，爱卿无需多言。”
能让他活到明年秋后，已经是皇上对他最大的仁慈了，而身为大理寺卿的祈玉竟然希望得更多，他想要为李安月争取的远远不止这一些。
“陛下——”
“祈玉。”
这是皇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在此之前皇上从来没有直呼过一个臣子的姓名。
祈玉仍旧顶着面前文武百官的视线，以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的眼神，硬着头皮坚持道：
“微臣恳请陛下恩准，减轻李安月的刑罚。”
尚书大人这次望了一眼高座之上皇帝的眼神便不再说话了，这次任谁也能看得出来，不用他再添油加醋，祈玉自己要一个人往思路上走。
皇帝看着祈玉的目光深了一深，跟着望向一旁文武百官之首的丞相道，明知故问道：“不知这件事情丞相意下如何？”
丞相可是如今这位大理寺卿的爹，此刻可是当今皇上九五之尊问他的话，他能有何意见？
丞相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便道：“陛下，臣以为大理寺卿所言不妥，万万不能轻饶了那李安月。”
此情此景一个老狐狸能有何意见，自然是大义灭亲，难道这个时候还能袒护自己的儿子不成？他又不傻。
皇帝不动声色地移回了自己的视线，这个答案倒是让他很满意：
“起来吧祈爱卿，一个小小的李安月不值得爱卿堂堂正三品大理寺卿为他求情。”
任谁都能听出来了皇帝给了祈玉一个台阶下，可是大理寺卿本人却没有顺着皇帝给的台阶下。
祈玉依旧硬着头皮回答道：“求陛下。”
皇帝立刻沉声道：“怎么，这是朕不答应你，你便不起来了不成？”
声音威严，却能听的出来说话的人语气里已经沾染了生气的意思，寻常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吓得半死，无奈他祈玉并非寻常之人。
祈玉默不做声没有回答，也就默认他是这么个意思，如果不打算轻饶李安月便不打算起来了。
大殿之上的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大家一个个都低着头，没人敢去看高座之上皇帝的脸色，自己难得给臣下一个台阶下，没想到这个臣子还胆敢不接，这大殿之上这么多文官武官，算起来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大理寺卿敢如此。
皇帝望着他远远望了一眼道：“卿
今日既然愿意自己跪着那便跪着吧，剩下的人下朝。”
一旁的太监颇有脸色地尖声喊了一句：“下朝。”
百官望了还在地上跪着的大理寺卿祈玉一眼，不敢多有耽搁，陆陆续续下了朝，离开了皇宫大殿，皇帝也望了他一眼后拂袖也回到了后宫的寝殿，殿上很快只剩下大理寺卿祈玉一个人，连经常陪在皇帝身边的条件也不忍心的道：
“大理寺卿这又是何苦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的难处，他既已说过要不惜代价找到这几次在京城里犯案的人，又怎会自己收回成命，要轻饶于他呢？”
祈玉抬头望了那老太监一眼，他是经常跟在当今皇上身边，已经跟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是宫里年龄资历最老的太监：
“大监的一片好意祈玉心领了，只是我这次也是心意已决，大监不必再劝了。”
老太监叹了一口气，理了理自己手里的拂尘，知道年轻气盛的大理寺卿是个脾气，有的人是可以劝的，但有得人是他也是无能为力劝不了的，拗不过他，再多的唇舌也是白费，于是只好也一同离开了大殿，留他一个人跪在殿内清净。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祈玉还是跪在原地，没有人来问过他，再过一个时辰，大殿的门便要关了，于是侍卫过来劝了他一次，祈玉依旧不肯起来，所以跪在了大殿之外，外面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还飘着些些许的雪花，他跪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身上的落雪也已经积了一层。
人这么冻下去早晚会出事，武将再跪下去都受不了更别说祈玉他是一介文臣。
祈玉就一个人跪在雪地里，宫里面的众人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但这件事情关乎皇帝和大理寺卿正三品，偶尔有来看热闹的人，也只敢装作路过的人往这边瞥上一眼，这皇宫说大不大，一有消息便能传到四周，所以没人敢上去劝他离开。
这里似乎只有金吾卫上将军祈天城一直在看着，毕竟是冬日，雪天很少有专门来看热闹的人。
一旁的金吾卫侍卫知道祈天城一直关注着他们这里，于是对着远远看着的祈天城好言相劝道：
“大人若实在是心疼，我们要不要过去劝一劝大理寺卿大人？”
皇帝那边没有任何低头的意思，他们加上将军的弟弟又从小娇生惯养着，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不是办法。
祈天城远远望着祈玉，皱着眉头说道：“不必劝了，我那个弟弟就是那个性格，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劝过，我劝他都不听，更别说是旁人劝，他自己愿意在雪地里面跪着，今日就让他跪着吧。”
他们上将军也是个口硬心软的人，嘴
里说着他愿意跪就在这里跪，可他再这儿远远的看着也担心了许久。
这边皇帝在下朝之后留下了六皇子。
现在父子二人一直在御书房里面待着，忽然有侍卫进来禀报：
“陛下那大理寺卿大人还在雪地里面跪着，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我等想问陛下陛下该如何？”
皇帝正在座位之上，磨墨批阅奏折，听了侍卫但是话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低头准备继续看手里面的奏折：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侍卫退下之后，这去书房里面又只剩下了他和六皇子两个人。
六皇子听到了祈玉的消息，知道他此刻还在外面的雪地里面跪着，自然有一些担心，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此刻正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跪着，他正准备开口跟面前的皇帝求情。
他的父皇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先发制人的问道：
“你是打算为他求情吗？”
六皇子作了一揖，毫不避讳的说道：“是，父皇，其实祈玉他所言——”
皇帝立刻打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们从前关系不错，或许是一起长大也一起读过书，但是你要记住最重要的一件事，从今往后如果你继承成了皇位，你便是天子，而他只是一介臣子，皇帝是没有朋友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儿臣知道了，父皇说的是，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请父皇从轻发落李安月，李安月的事情，不过只是一介平民的事，不管是轻罚还是重罚，但是祈玉他们家比起其他臣子的家有所不同，或许可以从长考虑。”
六皇子的担心自然是对的，就算抛开了他和祈玉之间私人的交情，祈玉一家也毕竟有许多重臣，父亲是丞相，哥哥是金吾卫上将军，他自己也是三品，既有文臣也有武将，就算是他们皇家要动这些人都是牵一发动全身，必须从长仔细考虑。
“李安月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百姓，若是放在寻常，他给李安月求情我自然会放过他们，但是今日你知道父皇为何今日要罚他跪这么久？”
六皇子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认，亦不敢在这个时候在他这个擅长帝王心术的父皇面前班门弄斧。
只得回答：“儿臣不知道。”
皇上没有看他这个儿子，而是看着面前手里的那些奏折道：“是因为你。”
皇上又道：“不管是从前因为黛辰的事情罚大理寺还是今日在殿上的事情，都是因为你。”
皇帝望了一旁规规矩矩站着的六皇子一眼，不动声色的道：“父皇时日不多了，接下来的易水很快就要交给你，你与他年纪
相仿，朕了解他们也了解你，但朕还是不能放心，要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就欠你的人情，朕没打算让他跪太久，你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你再去雪地亲自扶他起来，让他记得今日为他和李安月求情的人，不是别人，也不是朕，而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