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陆小川才和对门的婆婆说过话,很多信息也是从她口中得知的。
而且他很确定,老婆婆身上没有属于厄的气息,绝不会是非人的存在。
陆小川看了眼身后,又看了下门前。
他想了会儿,准备敲门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记得刚刚对门的婆婆说,小阿茶的养父母每晚都会去赌场,与其再次敲开门,跟态度恶劣,不愿交谈的中年男人多费口舌。
倒不如……
陆小川在原地驻足了几秒,然后转身朝着才刚闹过厄的隔壁屋子走去。
推门进入,隔壁的冥气已全然消退,空气中仅残余着旧物的霉味,陆小川仔仔细细的又在屋内检查了一圈。
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他从前屋主人遗留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布,他将布平铺在紧靠着406的墙边,然后坐下。
陆小川准备在这里等那对夫妻出门,然后再想办法溜进屋子里探探虚实,趁着这个间隙还能在这里稍作休息,毕竟他身上的疲惫感还在。
光明公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如果隔壁有出门的动静,坐在墙的另一端能听得很清楚。
陆小川闭目小憩,一股困意袭来。
但他不敢完全睡去。
……
陆小川睡的很浅,所以当有动静从隔壁传来时,他一下子就醒了,不过并没有听到邻居反应的小女孩哭声,只有中年男人一个人的声音。
“要不是你,女儿能这样吗?儿子的死也都怪你,钱还攥这么紧,快给我,等我拿去翻几倍再说……“
中年男人的争吵声没有持续多久,然后便是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看来是他们出门了。
陆小川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下,快晚上8点了。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没想到自己靠着墙睡了这么久,不过好在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
在这个时间点,本就没什么光亮的光明公寓变得更为昏暗。
陆小川起身走出了407,举着手机探灯照在前头。
偌长的走廊,竟没有一户人家开着灯,看来确实没多少人住在这里了。
住对门的婆婆屋里也熄了灯,虽然在经过中年男人的那句话后,陆小川现在也不确定对面住的到底是不是人。
走到406门前。
陆小川一手举着手机照亮门把位置,一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于隔壁屋的抽屉里翻出来的细铁丝。
就这么一伸、一插、一搅、一鼓捣。
“咔——嚓——”。
门开了。
这方法还真挺管用,记得这开锁的“绝活儿”,还是陆小川在帮汪泽查案时无意间学会的,没想到在这时候倒派上用场了。
幸好这层楼里没装摄像头,给他省却了很多顾虑和麻烦。
轻轻的推开门,一股夹杂着烟味、酒味、汗味、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隐隐间还有一股海水的味道,陆小川强压下不适感,举着手机走了进去。
很奇怪,房间里意外的没有出现脏乱差的景象。
该收拾的收拾,该归置的归置,一切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虽说不上特别干净,但与空气中弥漫着的混杂味道倒是完全对应不上。
屋内的构造很简单,就是普普通通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跟隔壁屋一样。
乍一看,没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陆小川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冥气,难不成之前在门外是自己感应错了?
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这个技能他才刚掌握,应用起来还不太熟练。
客厅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条形桌子,桌面上放着一个游轮模型,差不多近1米长,也摸不出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的,介于木石之间,又非石非木。
值得注意的是,在游轮模型的船尾下方有一块凸出的青色石头,不像是黏在上头的,倒像是直接从船身上长出来的。
细看之下这块石头还有点类似鱼尾的形状,从色泽上看像是在水里浸泡了很久。
甬州地处东海之滨,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港口航运业发达,所以这一带做海运生意的商人特别多,而有些商人为了讨个彩头,或者纯粹出于个人的收藏喜好,就会在家中或公司里摆上一些船只模型。
但眼前这艘长着鱼尾的模型,倒是设计的有些独特另类,不过在陆小川眼中,看到的并非是这艘特殊模型的收藏价值,而是那些可能隐藏于深海之中的秘辛。
对于现在的陆小川而言,游轮是一个极度敏感的字眼。
新闻播报的海难现场、陌生邮件发送来的视频内容,以及眼前的船只模型,每一个都跟游轮有关。
而这三艘游轮,还都跟鱼尾有着千丝万缕的诡秘联系。
陆小川靠近闻了闻,发现游轮模型上弥散着一股海水的味道,而且越靠近船只末端的青石鱼尾,这股海水味就越重。
他往后退了几步,这条尾巴给他一种很不安的感觉,暂时还是不要去触碰的好,先找到小阿茶要紧。
陆小川走到屋子最靠里的那扇房门前,也就是之前中年男子将屋门关上时,他从门缝里隐约看到的有半张孩子脸的那间卧室。
在这间卧室墙的另一面,对上的应该就是隔壁屋的卫生间。
伸手贴在门上,他准备进去看看。
他想确定之前在门缝中隐约看到的那半张女孩的面孔,到底是不是小阿茶。
陆小川的指尖触碰在门把手上,然后握住,向下使力。
门开了。
门缝慢慢变宽,门里头仿佛有着更为深不见底的黑暗。
刚触碰到门时,陆小川并没感觉到什么异样。
可此时推门进入,却能明显感知到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里头涌出。
室内的温度,竟跟下着雪的室外差不多。
不过,陆小川并不怕冷。
打着手机的光照进去,房间里头倒是很干净,跟客厅不一样,没有一丝异味。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白色的绒毯,床的左侧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散乱的放着一些相片,陆小川走进床头柜拿起几张相片看了看,发现有好几张相片里的人像都被利器给镂空剜掉了。
床的右侧是一个挺大的衣柜,衣柜的门是百叶窗设计,所以在外面就能看到里头挂着很多形形色色的衣服,还塞着一些枕被。
衣柜和床头柜的抽屉,陆小川都打开看了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这个房间除了有些冷以外,其余都比较正常。
陆小川俯下身子,他准备再检查一下床底。
而当他整个人趴在地板上,目光扫向床下时,竟发现床底下躺着一个奇怪的布偶。
这个人形布偶是用白布缝制的,没有五官,布上零星沾着几处红斑,像是干掉的血迹。
布偶圆圆的脑袋上,大概在额间位置破开了一个小洞,从里头弹出了一些棉絮和稻草。
虽说这个布偶长得有些诡异,不过作为才经历过隔壁屋镜中怪事件的当事人,现在这个场面已经吓不到陆小川了。
可当陆小川举着手机灯靠近布偶,想要看清楚更多细节时。
灯光一晃,在床的另一侧竟照出了一张枯瘦的人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头发散乱面容消瘦,目光有些呆滞,就这么趴在床底的另一侧和陆小川四目相对。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
女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笑,在手机灯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恐怖。
不过陆小川能确定对方是人,并不是厄之类的怪物,而从外貌年龄段上判断,猜测她应该就是中年男人的妻子,小阿茶的养母。
陆小川思绪飞速运转了一下,按汪泽提供的信息和对门婆婆的说法,这家的夫妻俩应该每晚都会出门去赌场“发财”,怎么今天只去了一个?
不过在他仔细观察后发现,床另一端的女人似乎只有一种表情,她只会微笑,而且看那外貌状态,给人营造出一种精神可能存在问题的感觉。
难道长期的生活、债务等压力,导致女人精神受到刺激,从而崩溃变得痴傻了?
如果照这么推测,刚才陆小川在隔壁待着的时候,听到屋子里只有中年男人一个人的骂咧声,便说的通了,看来很有可能是女子的精神出了某方面的问题。
想到这一层,陆小川的心情忧喜参半,喜的是对方目前来看状态还算稳定,应该不会对他的探查行动造成太大影响,忧的则是精神有问题的人情绪波动往往比较反常,说不定在下一秒就会爆发。
“你好,这位太太。”陆小川试着跟女人进行沟通,“我是你先生叫来帮家里维修东西的,如果你有什么维修需求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修补的。”
陆小川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惹到对方,好让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搜寻线索。
那女人又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乐呵呵的说道:“把——娃——娃——给——我——”,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未开智的孩童。
“你想要娃娃?”陆小川指着床底下的布偶问道。
“把——娃——娃——给——我——”,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好,给你。”陆小川稍稍往床侧靠近了一些,伸手将躺在床底下的布偶推向了床另一侧的女人。
虽然陆小川很想拿起布偶检查一下,毕竟这个娃娃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但目前来看,还是先不要激怒眼前这个女人比较保险。
女人看到被推到面前的布偶,又乐呵呵的笑了笑,她伸手抓过布偶的脖子,然后慢悠悠的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陆小川也跟着起了身,他发现这女人穿的很单薄,好像冬日的低温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温柔的抱着布娃娃轻轻的摇晃,一边摇,一边哼唱着童谣。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浆儿桨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到云天外……”
房间的窗户被布帘子遮着,只能隐约从缝隙间透进来几丝月光。
陆小川的目光从被手机灯照着的女人,转移到其怀里抱着的布偶。
再从布偶转移到漏进来的几缕月光,又从月光往整个卧室都环视了一圈。
在童谣声中,他突然感应到了。
屋子里,
出现了死亡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