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位年轻医生，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来到洛心艾面前，把手里的纸笔递给她，“请家属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洛心艾颤抖着手接过它，随即迅速地扫了一遍上面的文字，直至看见“心力衰竭”、“心律失常”、“四肢缺血”等字眼时，不由鼻尖一酸。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口鼻，控制不住地开始抽噎起来，即便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可却还是握着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从她手中拿回纸笔，不再多言，只是对她微微点头示意，便作势要回到手术室内。
然而他才只是刚刚转过身去，就被沉默了半晌的李长盛给拉住手臂，他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双目猩红地注视着他，苦苦哀求：
“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如果能救回来，那我就给手术室里的所有医生每人包十万！”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表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惊，唯有路漫漫最为愕然，她是完全不知道余丽萍和李长盛之间过往的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她恐怕至今为止仍以为，他们两个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见李长盛的情绪如此不稳定，医生不禁抿了抿唇，继而开口安抚他：“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弃任何一位病人。”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朝手术室里走去。
李长盛伸出去的手无力垂下，忽然重心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最后干脆满脸颓废地跌落在了地面上，也没有再爬起来的欲望。
路漫漫本想扶他一下，却见他面如死灰地低垂着头，态度坚定地摆了摆手，索性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门再次合上，众人的心在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过后，又重新悬在了半空中，甚至比之前还要高，可想而知要是摔下去，将会有多痛。
洛心艾靠在莫烨霖的怀里，只觉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仅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脑海中早已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闭上双眸，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真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余丽萍承受所有痛苦。
在她那不停的控制下，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涩。尽管双手又再次被莫烨霖紧紧扣进掌心，可奇怪的是，这次却怎么也暖不起来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也不想这么颓丧，但似乎，她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知又过了多久，灰蒙蒙的天空上早已布满了铅灰色的阴云，窗外开始下起了如同柳絮般随风轻飘的雪花。
冷风嗖嗖地直往脖子里钻，洛心艾却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似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靠在莫烨霖的怀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这时，一阵稳重又急促的脚步声蓦地从走廊深处响起，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莫正宏拿着一把伞走了过来，他那灰色
的羽绒服外套上还残留着些许未干的雪片。
或许是由于天气恶劣的缘故，他的面色泛着一抹不自然的白。
莫烨霖那双深邃如潭且又幽暗不明的桃花眼像是泼墨后的大肆渲染，低沉性感的声线里夹杂着晦涩的压抑：“妈怎么样了？”
兴许是路上走得太急，莫正宏那声如洪钟的嗓音里增添了几分喘息：“已经好多了，家里有保姆照顾她，放心吧。”
说完，他嚅嗫了几下唇瓣，又略显迟疑地询问出声：“丽萍她……”
洛心艾红唇紧抿，面容染上一层肉眼可见的憔悴，有些艰涩地吞咽了一下，旋即缓缓启唇：“已经下了两张病危通知书，情况很不好……”
见状，莫正宏把伞靠在墙壁上，进而无声地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那孱弱的肩膀，想要给她一点安慰。
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屏息以待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裹上了一层梦幻般的白色银光，纷飞的大雪犹如蒲公英在空中飞舞盘旋着。
等到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时，日光已经被阴云彻底吞噬，夜幕降临，而洛心艾与莫烨霖分明没有吃午饭，却都丝毫察觉不到饥饿。
仍然是那位医生，他这次索性二话不说地来到洛心艾身旁，紧抿着唇瓣，直接将纸笔递到了她的手中。
洛心艾只需一眼就足以锁定最关键的段落，只见病危通知书上一清二楚地写着“血栓栓塞”、“休克”等字眼……
此刻，即便医生不开口说些什么，她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定数。
于是，她的双眼瞬间就染上一层清晰可见的赤红，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溢出并滑落下去，继而“啪嗒啪嗒”地打在不堪一击的纸上。
泪眼朦胧之际，她用力地眨了眨眼，不让泪光模糊自己的视线，紧接着便在签字栏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拿回纸笔，那微微浸湿的纸张好似烫手山芋一般，他的眼底转瞬划过一丝于心不忍的波光，又一次地安抚出声：
“病人很坚强，一直挺着没有放弃，所以请家属放心，不到最后，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洛心艾吸了吸鼻子，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与痛苦，嗓音里却还是难以控制地增添了几分哭腔与嘶哑：“嗯……我相信你们。”
手术室的门再次关紧，“手术中”三个红字刺得人双目发痛。
莫烨霖忽而一声不吭地将她揽进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打在自己那昂贵的黑色阿玛尼西装上，心都快碎了，低哑的语调里盛满了疼惜：
“想哭就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么坚强。”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内心顿时就平静了不少，却仍是倔强地摇了摇头，“不……我才不哭呢。
结果还没有出来，我妈她，一定能挺过去的对不对？”
她迫切地想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渴望再多寻求一份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