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女官转过身,和石碧彤并列而站,上面赫然是石碧彤端然而坐的画像,依旧是栩栩如生,却不死板。
画中人自有一种傲然自信,好看的一张脸刚毅与妩媚并存,有种别样的美感,眼角的泪痣更是增添不少亮色。
德妃怀疑地看向常乐,皱起眉头。
这个常乐,当真这么心胸宽容?!
常乐还是保持着笑容,感受到石碧彤的疑惑和不解,心中无奈。
她当时就是想吓唬吓唬石碧彤,看看石碧彤会不会想办法作妖,可她刚刚跟着德妃一起出现,明显是掺和了针对自己一事中。
就知道,当时石碧彤是故作姿态。
不等其他人有多的心思,李尚宫已经叫了下一个人。
一幅幅画像验过去,每幅画都是栩栩如生,令人讶异。
同样都是端坐在软榻上的姿势,每个人却各有特点,气质都很明显地突出了出来,不至于一眼过去,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下面的妃嫔有些眼红了,回想刚刚验画时,看到的自己的画像,画师作妖的看不了,画师美化的又太过,还和别的嫔妃相撞。
这一刻,很遗憾自己没有落在常乐的手里,甚至羡慕嫉妒那些被常乐画过的嫔妃。
趴在地上的画师也都心凉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常乐。
在宫中当内廷画师这么久,早就认清了这个大染缸的真实模样。
每次有画这种画像的机会,那可是像接到了财神爷送来的聚宝盆,不趁机捞一笔都是对不起自己。
你不主动接,那些识趣儿的妃嫔也会主动送,一个两个拒绝,每个都拒绝就太不入流了。
按理说,肯定会有许多的妃嫔巴结常乐,拿人手软,常乐怎么着也得给人家画的好看些。
这怎么没一幅画是美化了的?
那没人巴结,总有人惹恼了常乐罢?
比如僖嫔。
哦,当时她直接走了,根本没有给僖嫔画。
想到这儿,众画师竟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常乐。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那就是又直又刚!
上一个这样的人,他们也就听说过冯阁老。
同是丹青房出身,他们竟是这样就被常乐这个女子给比下去了!
更关键是,他们现在大祸临头了,用命给常乐做陪衬。
要怪就怪德妃,他们要是死了,绝不会让德妃安宁!
站在最前方的德妃,只是脸色阴沉了许多,并没有受挫的意思。
这前面的没问题,到了婉贵人那里,肯定是有问题的。
照着人画可以,她当时就没给婉贵人画,回去后连个对照的都没有,能画出来个什么鬼东西?
“婉贵人,验!”
李尚宫一声令下,德妃也跟着冷笑了
一声,挑衅瞧向常乐,想亲眼看着她脸上笑容消失的样子。
那一刻,一定很精彩。
果不其然,下刻就听见来自下方的窃窃笑声,还有贤妃不悦的啧声。
这样的场面,正是德妃想见到的,当即嘲讽地勾起了唇角,细长的眸子盯着见了棺材都不落泪的常乐。
常乐发现德妃的针对,回了德妃一个眼神,动了动下巴,向她示意看向婉贵人那边。
德妃不知道她在搞什么,疑惑了下,就发现贤妃的目光也轻飘飘扫过来。
“看来你真是误会常乐画师了。”
德妃脸上的笑容消失,拧眉看向婉贵人,一眼就看见了婉贵人和她身边的那幅画,脸上的疑惑更甚。
画里的女子确实是婉贵人,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都是婉贵人。但画中的婉贵人,摆着一个十分不入眼的姿势,侧卧在软榻上。
再看婉贵人,婉贵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常乐,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很是不甘,也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德妃指了指画,又指了指笑意盎然的常乐,道:“这,贤妃,这就是这常乐故意抹黑婉贵人,居然在画像上摆着这种姿势,如此不入流!哼,定是常乐自己回去臆想的!”
婉贵人被德妃的话惊到,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下。
贤妃摇了摇头,严肃问婉贵人:“婉贵人,当时你让常乐画师的姿势,可就是这般的?”
听到问话,加上德妃的死亡凝视,婉贵人更加紧张,下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
在刚刚,验所有人的画像时,婉贵人就发现了,大家都是统一的姿势,端正坐在软榻上,最多就是神情小动作不一样。
她虽然心虚了,但想着常乐肯定没画或者瞎画,就没担心。
可现在,摆在她左侧的画卷,上面真真切切地再现了她当时的模样,无论是衣服神态还是动作,全都完美复刻。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婉贵人逐渐陷入自我怀疑,陷入对这个世间的怀疑,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榆姑姑见着她不回话,厉声道:“婉贵人,贤妃娘娘在问你话呢!”
婉贵人猛然回神,被常乐的笑容刺伤了双目,慌慌张张地回话。
“回娘娘,这是……是妾……当时摆的姿势。”
当事人自己承认,下方的唏嘘多了起来,皆是戏谑地盯着婉贵人。
婉贵人站在原地,就感觉被人扒光了衣服,被众人围观,羞耻至极。如果可以,婉贵人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德妃仿佛听到一声脆响,自己的脸生疼,心口上也被人锤了一拳,钝疼的很。又羞又恼,气的快七窍生烟,抚了抚额头,眼前有些发黑。
她怎么
就栽在了这样的蠢货手上!
贤妃瞥了德妃一眼,温和的眸子中多了几丝冷意,直勾勾地盯着婉贵人。
“婉贵人,这后宫乃正统之地,不是外面的烟花街巷,想得到陛下的青睐不可耻,可通过此等不入流的手段……哼!”
最后一声冷哼,满满的都是压迫和威严,如同一座大山瞬间砸在婉贵人身上,婉贵人立刻跪了下去,慌张不已。
“娘娘饶命,妾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常画师没说画像该怎么摆合适,妾,妾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难不成,你们客什族的姑娘都是这般?那本宫不知该说你们客什族的族风开放,还是该说,……”
“娘娘误会了,我们客什族也是有规矩的。是,是妾一时鬼迷心窍,想表现的好一点,过了火,还请娘娘饶恕,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确实是鬼迷心窍过了火,企图媚引陛下不说,竟还陷害常乐画师,挑唆德妃,在本宫这里告状。如今事实就在眼前,可还有何说的?”
“娘娘……”
“若是还不死心,将最后的几幅画像都验了!”
贤妃令下,剩下的四位妃嫔的画像也当众又验了一遍。
从发现贤妃那张温和的脸变了模样,突然间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汹汹气势,下面的嫔妃就赶紧收了看戏的心态,恭谨地站着,颔首低眉,不敢有一丝不符规矩。
这时,也不敢偷看,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一刻,她们对贤妃的既定印象完全打碎。
贤妃根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软包子!终于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代掌后宫。
比起德妃的张扬跋扈,贤妃这种不吭声温和的更为可怕。
清宁宫的新人默默地吞了下口水。
难得明白清宁宫的气氛为什么会那样随意,没有人挑拨离间,那些老人都像道者淡泊,因为她们不敢露锋芒,已经被贤妃管的服服帖帖。
还好,她们初进宫,没有在贤妃面前做出什么不符合规矩的事情来。
常乐望着贤妃,也忽然觉得贤妃凭空升高了几尺,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
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刷新了三观,比别人知道的更多的她,心下甚至有些畏惧。
女官将常乐负责的画像全部验完,贤妃凝望着抖着不成样子的婉贵人,余光扫了眼脸色青白交加的德妃,面容冷淡。
“婉贵人,常乐的十五幅画像全都再次验过,确实一幅都没有问题,本宫可是替你查清了。”
“娘娘,妾知错,是妾小人之心,误会了常画师,还请画师见谅,请娘娘饶恕!”
“说到这儿,本宫倒是好奇了,当时常画师为何恼怒离去,不将你的画像画完?”
“这……”
婉贵人的眼珠子疯狂左右
乱转,找着借口,可半天也找不出来一个合适的。
贤妃美眸一转,看向常乐。
“常乐,你来说说。”
常乐也不再看婉贵人和德妃,上前半步,朝贤妃行了一礼,脸上严肃的没有半点笑意,视线落在前面的地面上,机械地回话。
“回娘娘的话,当时婉贵人企图送臣礼物,臣拒收,婉贵人的宫人又屡次违规偷看臣的画布,臣心中恼怒,便回三华苑将画补齐了。”
闻听,趴着的九名画师实在无话可说,他们这是碰上了什么怪异的事儿?
不当面画,回去也能画好?
贤妃愠恼:“婉贵人,本宫该说你什么好?莫非常乐画师拒收贿赂,你怀恨在心,便趁机在本宫这儿告状?”
“娘娘,妾错了,妾没有……”
“如此心术不正,看你有悔过的想法,便禁足三个月,好生反省。”
婉贵人松了一口气,甚至有劫后余生之感,立马感激涕零地磕头致谢。
“谢娘娘饶命,妾一定好好反省!”
贤妃不再多看她一眼,而是看向身侧的德妃,似笑非笑道:“妹妹,可是不舒服?”
德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勉强笑了下:“可能是站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