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忽然被打开,石树阴着脸从里头出来。
如霜甜甜的唤了一声,“石头哥哥。”
“昌侍卫不是让你回去了吗?这般打扰老爷,当真是无礼。”
石树严肃发出批判,发觉如霜的一双媚眼微微眯了起来,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当即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暗暗做了个深呼吸,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什么看?还嫌你来府之后惹得麻烦不够多?”
如霜似笑非笑,最后化作浓浓的柔意,“石头哥哥说的是,如霜唐突了,这便进去向丞相老爷赔罪。”
石树惊异于她的变脸速度,不知道她这笑意后面藏着什么,当即紧张地拦下。
“老爷已经累了,你莫要去打扰,赶紧随我回去。”
如霜颔首,“好,听石头哥哥的。”
石树拧眉,也不等她,先一步离去。
黑夜之中,他的那道身影显得格外凄凉。
昌立方内心是浓浓的怜悯之情,能切实地感受到石树的艰难。
……
石树气恼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进门便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院子里多了个花架秋千,夸张的是那秋千都是用沉香木做的,上面的花叶都用了金子镶嵌!
这不是等着贼来偷吗?
“如霜,就只是半天,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东西?”
如霜不以为意道:“我从上一个院子里搬过来的,你的那些旧家木,我都让人扔到那个小院儿里去了,等我搬走,再让人把它们搬回来。”
“你上一个院子?”
石树一口闷气憋在心口,这个女人现在连谎话都懒得编了吗?
对方轻然一笑,仿若未看见,即便看见了也不放在心上。
郁闷地打开主屋的门,里头金光一闪,惊了他一下。
仔细再看,里面竟是被改造的金碧辉煌,不用灯火都能看清各个角落。
秋白色的银线滚边缦帘,西域的织锦地毯,红木的桌凳,别致的熏香,金银的器具,琉璃盏托着手掌大的夜明珠放在角落里,起码得有五六个。
入目无一不奢侈,无一不豪贵。
他若还是在江湖上闯荡的盗圣,看到这等场景定然是心动不已,当然,现在也微微有些心动。
很想偷走一两件当了,拿着银子去赌坊!
以他多年偷盗的经验,这里随便一个杯子拿去当铺,都能换个几百两!
忽然间,两只手有些痒痒的。
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着它们对自己的诱惑,反而气恼地质问如霜,“这是什么回事?你的家当不是都被陛下给没收了吗?”
“是。”如霜颔首,“他将我在江南郡的家当没收了,那可是好大一笔,够你一辈子吃穿不愁的了。我现在也就剩下这些了。”
也就
?
石树环视四周,突然犯了心绞痛,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光着屋子里的东西,也能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就算是陛下住的皇宫,也不见得有这般!
“进来罢。”
如霜悠悠说了句,抬步进屋,取了个镀银的莲叶荷花灯,将蜡烛点燃,盖上绣着仕女图的绢纱灯罩,屋子里瞬间更加亮堂。
石树想狠狠地批判如霜一顿,抬步走了进去,“如霜,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是在怎么说老爷?”
“倒是听了些许。”
如霜往凳子上一坐,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一截儿细白的小腿露了出来,上面细银链子上还挂着小铃铛。抬手取过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放下,便眯着眼瞧他。
“你……”
石树瞧着雕花的红木凳子,话音被吞了回去,缓缓坐下,抬眼一指如霜,目光又被铺在桌面上的绢布吸引,上面是鸳鸯戏水的绣纹,用的是江南特有的绣法,而且还是贡品上才能用的。
这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贡品。
不过,仗着陛下和怀王对她的偏爱程度,这些好像都算不得什么。
再说了,她手上都戴着野国王室的红宝石戒指,好像也只有这些贡品才能配的上她的身份。
可她是什么身份?
不就是杏花楼长大的女子吗?
好点儿的就是个细作,最多以前是在宫里呆过,也没哪个身份是符合她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啊!
许是还有些嫉妒,石树气急败坏,“如霜,你若是当真喜欢我,就该……”
“你下午找常乐做什么去了?”如霜打断他的说教,不紧不慢地质问。
石树惊诧,“你跟踪我?”
如霜俏然媚笑,“只不过有个朋友路过,恰巧看见了。说说,你找她干什么去了?”
她的声音可谓是柔情似水,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妾,若是一般男人,想必就上赶着去哄,完全忘记追究她跟踪的事。
石树可是清醒的很,感觉有些窒息。
他现在就像是如霜掌心里的茶杯,任由她把玩,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你管得着吗?如霜,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是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老子不跟你玩儿了。你自己在这儿呆着罢,老子这就重归江湖,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
两人对视,寒风从外面吹进来,轻轻晃动了灯罩里的烛火。
如霜泰然自若,完全没有被威胁到的意思,慢条斯理地拿了个杯子,也给他倒了一杯水,神色落寞地放到他身前。
“喝了这杯水,你再走罢。”
她的反应实在是有些不正常,石树瞥了眼茶水,心防她有诈,嘲讽一笑。
“怎么,想给我下毒?哼,没可能!就此别过,此生不见!
”
石树大笑两声,有种被释放了的欢快,起身大步迈向门口。倒了门槛处,刚抬起一只脚,“嘭”地砸在地上,晕了过去。
一道红色的身影在他身边蹲下,细长的手指略过他的唇角,美人勾唇一笑,好看的眉眼里尽是浓浓的笑意。
“还想跑?”
……
二月的天依旧黑的快,三华苑门口早早地点亮了灯笼。
常乐从鸿胪寺回来,一直心不在焉的,就是想着石树的事情。怎么说也是好兄弟,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石树往火坑里跳,也不拉一把罢?
以至于到了房间,看见了坐在软榻上的司伯言,才发现院子里有些安静,安静的没有一个人,连喜鹊都不在。
屋子中间的桌子上摆了一堆的美味佳肴,有好几盘鸡肉,做法不一,闻着都挺香。
司伯言独自靠着软榻,手肘搁在桌案上支着脑袋,像是在闭目休息,灯烛照不尽他的五官,明暗交错,他便是一尊俊美的雕塑作品。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响动,他的眼皮掀了下,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清明。
“你回来了?”
他有些高兴地起身,快步到她身边,先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常乐笑道:“你怎么过来了?还没留喜鹊她们?”
“今晚,我只想看见你。”司伯言清浅的声音有几分闷闷的,眸光微转,又拉着她在桌前坐下,“还好你回来的合适,这些菜都还是热的。”
“今晚这菜还挺丰盛的,正好我也饿得很。”
常乐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吃了没两口发现司伯言在旁边看着她,未动筷子,刀刻般的眉眼里藏着愁绪。
迅速将嘴里的食物吃完,用帕子擦了下油乎乎的嘴巴。
“出什么事了?”
司伯言回神,温润浅笑,“无事,只是一日未见你,想你的紧。”
“就会说这些酸掉牙的话。”
常乐做了个鬼脸,眼底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后头的饭就有些食之无味,一边吃着一边猜测司伯言是在为什么事发愁,脑海里就浮现出陈寺丞今日说的话。
眸光微转,咽下口中的饭菜,状似无意地开口。
“你还记得之前在江南郡,我跟你说过一个想法,就是将西大陆的事写成一本书,然后放到各个郡中,供百姓借阅?”
“嗯。”司伯言颔首,随后笑了笑,“回来之后,事情太多,还未将此事吩咐下去。明日我便下道帝旨,令鸿胪寺卿着手此事。”
常乐露出笑意表示感激,“那这件事肯定是要让我负责的,我一定会把它干好。你说,出一本书得多久?起码要三五年罢?写完还要审校,又是这么重要的一本书。”
司伯言眉头一皱,“乐乐,你是不是听到什
么了?”
“什么?”常乐放下筷子,故作不解,“我没听到什么啊。只是觉得要负责这样的大事,心情有些激动罢了。你看,我作为鸿胪寺的典客,负责东西方大陆的交流,做了这些促进两方交往的事,我这是把自己的职责履行到了极致,以后史书上可不得留下我的名字?”
话刚落,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脑袋搁在他的肩头,隐约间听到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也就一瞬,他的呼吸又恢复正常,只是抱着她不肯松开。
“乐乐……”
司伯言在她耳边沉吟,好似有千言万语都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知晓他要说什么,常乐望着房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呢喃。
“你这是觉得我说的没道理?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啊。我当官就是想得个青史留名啊,如此这般,你再暗箱操作一下,我便是做到了。想想,一个鸿胪寺典客做出一堆轰轰烈烈的事迹,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呢。”
“乐乐……”司伯言出声打断她的话,默了会儿,才低声道,“你如此大才,不应当被埋没,只做个小小的典客。”
常乐嗤笑一声,“什么大才?我的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纯粹是因为我来自另一个未来。我之前都没想过能考上公务员,在你这儿还能当个典客,我已经很知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