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希仁的眉头紧跟着凝了起来。
这两日他一直心有疑惑,却是没机会问石树。
前两日夜里,石树那番求救的话他还放在心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石树竟是放弃了离去的心思,还与这如霜交好上了。
石树当时寻死觅活的,短短一夜,竟是改了想法,简直太过不可思议。
“昌侍卫,你先去休息罢,交代一下门房。若是石侍卫回来了,让他来书房寻我。”
昌立方拱手应下,见着冯希仁担忧的神情,心底也是疑惑。
石树难道这么简单的就被屈服了?
看来他得弄清楚其中的缘由,既是看石树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是替丞相老爷分忧。
如此想着,昌立方合上书房的门,便直奔门房,找到了借给石树钱的那位护院。这护院名叫王六,是丞相府里唯一的护院。
“你可知石侍卫平日里爱去哪家赌坊?”
王六摇头,“石大哥哪儿都爱去,撞着哪儿是哪儿,不过他平时常去胡水巷的赌坊,那儿离这儿不远。”
“多谢。若是石侍卫回来了,记得让他去书房找老爷。”
王六应了,昌立方出了门房,直奔胡水巷。
胡水巷在城西,是赌坊一条街,还夹杂着几座花楼茶馆,鱼龙混杂,白日里乌烟瘴气,夜里也是脏乱不堪。
甫一进去,便能听见巷道两边赌坊里传来的吵闹声,赌坊的门前挂着红纸灯笼,光线昏暗。
这边的巷道都比其他地方的窄,白天晒了一整日的太阳,夜间四处还是湿漉漉的,散发着淡淡的臭味。在墙角处还窝着不少衣着破烂的男子,蓬头垢面,也不知是赌徒还是乞丐。
昌立方站在巷子口,一眼看不到巷尾,也不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赌坊,看样子不是很少。
径直走到了墙角处,从怀里掏出来一两碎银子,递给蜷缩成一团,偷眼警惕瞄着他的男人。
那男人见着钱便是眼前一亮,伸手便要夺,昌立方缩了下手。
“你看见过一男一女出入此处?女子长的十分好看,男子与我差不多高。”
那男人还未回答,突然有人从他手中抢过了银子。
“我知道。”
昌立方惊讶回首,竟是见着石树就站在他面前,将夺过去的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随后满意地塞进了腰间。
“昌老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嘛。”石树有些艳羡地看着他,“找哥哥我做什么?”
昌立方不急不缓地站直了身子,发现他身边没有如霜的身影,一时好奇,却是先将问题回答了。
“你这几日未回去,老爷担忧,我便出来寻寻石兄。”
石树了然,双手叉腰一叹,瞧了瞧左右,跟他招了招手,快步离开胡水巷,拐入一个黑巷子,
又顺着几条弯弯绕绕的小路走。
见着他像是在躲什么人,昌立方好奇问,“石兄可是在躲着如霜姑娘?”
“嘘!”石树赶忙给他做了个手势,警惕地看着四周,“小心说曹操曹操到。”
看来真的是在躲如霜了。
昌立方不解,“我听说你和如霜姑娘感情好似浓厚,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谁眼瞎看出我和她关系好了?”石树脱口便骂,直接停下步子。
他们现在处于一条黑漆漆的后巷巷尾,后头是河,左右是两条小路,很是空旷,也很是幽黑,半点灯光都没,今夜也没有月亮,他们两个站在这里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当然,他们两个也很难看清对方的脸面,只能借着好眼力看出对方的表情变化。
昌立方更是好奇,“圭都城这般大,石大哥躲她,需要这般小心谨慎吗?”
“圭都城大吗?”石树哀怨地吐槽了一句,“我看小的很,我去哪儿她都能逮着,她的能耐可大的很呢。”
昌立方惊诧,“如霜姑娘不是与石兄青梅竹马,一直呆在江南郡?怎么会有这般大的能耐,在圭都城遍布眼线?”
“这,谁知道呢?”
石树瞄了他两眼,没有如实相告。瞧了眼天色,再过几个时辰便是第二天了,到时候他想躲都不行了。
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不找到如霜,他就得死。
他的命真的是被这个女人攥的死死的。
甚是不甘的叹了一声,石树苦兮兮地看向身侧的昌立方,“你回去跟老爷说一声,不必担心我,我是跑不了了,就这样落在如霜的手里了。”
昌立方有些心疼地拧眉,“石兄当真是不愿意,小弟替你去与这如霜姑娘理论一番,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她这又是何必?”
“她这个人怕是就喜欢强扭的瓜。”石树冷哼一声,转念又道,“算了,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回去罢,回去好好睡一觉,现在也没躲的意思了。”
昌立方瞧着他如此,甚是气恼道:“石兄,你这般也太好被欺负了,做人是要容让不假,可也不能如此委曲求全。”
石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老弟,那是你没摊上这么个人。我石树就是手贱,当初非要多那么个好心,现在这算是惹火上身,逃也逃不掉了。小老弟,你以后能离女子有多远,就离多远,千万不要随便接近!”
听着他这个过来人的忠告,昌立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如霜这样的人也是世上难有。
这世间还是有好女子的,比如冯家小姐,郭家三小姐,还有常乐这位女典客,怀王妃也是一等一的贤女子。
回过神来,石树已经长吁短叹地往丞相府走,他也只能跟在后面。
他们刚经过一条
巷子,便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呵斥声。
“放开我,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如霜姑娘,小的是真心仰慕你啊,你就跟小的来场鱼水之欢又如何?”
说话声中隐约还夹杂着铃铛声响。
石树和昌立方顿住脚步,往巷子里看了眼,发现五六个人围着个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正是如霜。
“如霜姑娘!”
昌立方下意识地便要上去搭救,却是被人拉住,惊诧地看向身边的石树。
后者不以为意道:“她不会有事的。”
昌立方将信将疑,凝望了如霜会儿,拍了拍漫不经心的石树一下。
“石兄,好像有些不太对。”
石树侧了下身子,躲过他的触碰,冷哼道,“能有什么不太对?她肯定是知道老子我要从这儿经过,故意弄出这戏码,想让我英雄救美,我偏不,看她这戏要怎么唱下去。”
“真的有些不对!”
昌立方又拍了石树一下,将他从逼仄的角落里拽出来,指着不远处的如霜。
“石兄你仔细看!”
石树不耐烦地多看了两眼,这么一看,还真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如霜平日里身子柔软如蛇,身姿绰约,但她如今软的有些不正常,几次差点站不稳,最后摔靠在墙上。
“你们今日敢碰我,我明日便杀了你们!”
明明是一句狠话,从她的嗓子眼儿里冒出来却是软媚的不像话,还有些有气无力。
那边的五六个男人里传出一阵淫笑,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如霜姑娘,你这话说的,你来请我们办事,我们可不得要些报酬?您老总不能让我们哥几个白干活儿罢?”
“就是啊!”其他男人跟着附和。
“您说您,本来就是花楼里的姑娘,就当我们是到花楼里的客人,伺候伺候不也就过去了?”还是那个男人在说话,“您放心,怕您累着,今晚就先伺候小的我就行了。”
眼看着几个男人围了上去,昌立方着急的不想再等,身侧忽然一阵风刮过,便听见那边一阵惨叫声响起。
几瞬之后,昌立方赶过去便见着那群男人落荒而逃。
石树恼怒道:“昌老弟,烦劳您抓他们去衙门一趟。”
昌立方看了眼软在他怀里的貌美女子,女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颔首应下,迅速追去。
石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缓了缓,这才看向怀里的女人。此处黑暗,也看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一把将她抱起,先施展轻功,越墙回了丞相府。
踹开门,紧忙将她放在了象牙玉床之上,又去点燃了几盏灯,等整个房间都亮堂了起来,石树这才上前仔细地打量如霜。
如霜静静地躺在床上,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正闭着,呼吸浅浅,像是
睡着了。
疑惑之下,石树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体温也是正常的,这才吐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被人下了迷药。
石树在床边坐下,盯着她生了会儿闷气,还是起身给她盖上被子,帮她整理睡姿时,发现她的手心一片血红,竟是她生生用指甲掐破的。
看来刚刚一直是靠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
石树凝视了会儿,一想到自己适才要不是出现的及时,这人可能就被拖走了,自己大概这辈子都清净了,但也有可能陪着她一块儿下黄泉。
不免心烦意乱,起身在房间里摸索了一阵,在她的妆奁里找到了一瓶金疮药还有一些纱布。
“你这金疮药倒是准备的充裕。”
他们杏花楼的姑娘,大多都会在房间备着金疮药之类的膏药,毕竟你也不知道伺候的客人脾气好不好,难免有个磕碰的。
石树满是嘲讽地握住她的手腕,搁在了自己的腿上,一头给她洒着药,一头低声调侃着。
“你能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还能被那么几个人给困住了?我瞧着,还是你认识的?”
石树偏头瞧向那张如花面容,对方依旧在沉睡,丝毫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