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出了内廷,刚走在甘露大道上,前面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空荡荡的甘露大道,在初夜之下透着几分寒意和阴森。
心惊之时,那人已经到了面前。
却是昌立方。
看样子好像是在这儿等她许久。
昌立方朝她拱手道:“让常典客受惊了。”
“没有。”常乐客套回话,不解相问,“昌大哥找我有何事?”
听闻她的亲切称呼,昌立方的紧绷感也松了许多。
在宫中多日,虽是跟着丞相要少去许多束缚,但还是要时刻注意些繁复的规矩,让他不得不时刻紧绷着身子。
难得在常乐这儿得了些自在。
“我是有事想要跟你打听。”
常乐认真侧耳倾听,想来他是要说今日在御书房门外就想说的那件事。
“你与如霜可算是熟悉?”昌立方见着她神情讶异了下,紧接着道,“我看你与石兄平日里的关系很亲近,想必你是知道些关于如霜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昌立方是来打听如霜的事儿的。
也不知道这个如霜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一出场就闹得到处是事儿。
常乐保守的回答,“我跟她也不是很熟,不知道昌大哥是要打听哪方面的事情?若是我知道,一定会跟昌大哥说。”
“这样……”昌立方思索了下,决定将事情说出来,“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什么身份?”
常乐一时也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身份,是花楼里的花魁,还是怀王手下的间谍,还是司伯言的妹妹,大氏的公主。
“你是说她是花楼花魁这件事?”
“她的其他身份。”
常乐见着昌立方好像也不知道如霜的其他身份事情,忽然笑了起来,“昌大哥有什么怀疑不妨说说,没准儿我能想起来什么线索替你佐证下。”
“你是知道了?”
常乐但笑不语。
昌立方听她的语气很容易的下了判断,但见常乐遮遮掩掩,料想背后的身份不简单。
“她若是有什么特别的身份,特别是会祸及他人的,还请常典客如实告知。”
“其实我也没知道的太多,可能就是发现了她确实是有些不简单。”常乐含糊的说着,继而催促,“昌大哥只是来跟我打听她的身份的?”
“嗯,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和宫里的人有关。”
此话一处,四处寂静无声。
常乐眸光躲闪了下,神情之中尽是讶异之色,“昌大哥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她居然和宫里的人有联系?”
不是说如霜是公主的身份是天大的秘密吗?随着一批人的离开消失,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问题了。
怎么就被昌立方给发现了?
这被发现的也太简单了些。
“实不相瞒。”
昌立方严肃地放低了声音,“昨日我进宫之时,看见如霜被人接进了宫,还在宫中呆了一日。”
常乐惊愕。
昨儿如霜进宫了,还在宫里呆了一日?
谁把她接进宫的?司伯言?可他刚刚也没说这个事儿啊。
司伯言不是说如霜不可能进宫的吗?
这也打脸打的太快了,简直是猝不及防。
“想必石树是清楚如霜的身份的,只是不愿意说。”昌立方表示出自己的担忧,“石树说如霜不简单,有可能会对冯相有威胁,让我多加注意,故而才急忙来向常典客打听。”
“如霜要对冯相不利啊?”
常乐见着昌立方点头,脑子里立刻敲响一道警钟。
冯相是个青天明相忠臣,想要对他不利的肯定就是反派,毫不犹豫的就要打压。怎么说冯希仁之前一度帮协过她,这个时候她不能当个简单的旁观者。
“而且,我怀疑她已经对石兄动了什么手脚。石兄本是对她避而不及,如今却是接受了。”昌立方又拉出个对象来。
“你这么说,这个如霜确实是危险。”常乐沉了沉气,也不知道司伯言要怎么处理如霜的事情,“那我有机会一定将这个如霜好好的调查一番。”
这个答案显然不怎么符合昌立方的心意,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审视着常乐。
他能感受到,常乐是知道不少的事情,如今却是缄默不言,其中必有蹊跷。越是如此难以打探如霜的身份,他便是越发的好奇,这个如霜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便麻烦常典客了。知晓常典客能随意进入内外宫,去往各处都没有禁忌,不知能否拜托常典客打听一下如霜昨日是被哪个宫的请了进来。”
常乐笑了笑,“好,我尽量去打听一下,但是我在宫中也没什么人脉,能不能打听的出来就不知道了。”
“劳烦常典客了。”
昌立方客气地回了一句,扭头先行离开。
出了外宫,径直到了宫门口。那儿停着一辆马车,是丞相府的。
昌立方利索上马车,对着冯希仁失落的摇了摇头。
冯希仁拧眉垂眸,陷入沉思。
连常乐都不愿意帮,也不愿意说,那这个如霜到底是何来历?此事他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
城中某处破庙,一屋子的乞丐正在熟睡,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去,直接到了角落。
伸手向老乞丐探出手,兀地一只脚蹬在了人影的脸上。
“呸呸呸!”
石树大把抹着脸,连退好几步。对面的老乞丐修长的漆黑的腿顺势一盘,整个人都坐了起来,一双老眼清醒的很。
“小子,你这又偷偷摸摸的想直接杀人越货了?”
“瞎说什么?”
石树的目光落在他的那只臭脚丫上,仿佛还能闻到刚刚那股子刺鼻的恶臭,当即憋住,好半晌才压下想要呕吐的反胃。
这几天都不怎么想要吃饭了,真的是恶心到家了。
老乞丐瞧的乐呵,很是自然地摸着脚丫子,扣了扣脏兮兮的脚趾缝,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瞧见这一幕,适才的不适再次涌了上来。
石树做了个深呼吸才缓过来,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票递过去,“打听两个消息。”
老乞丐眼睛一亮,直接用扣过脚的手去接银票,还故意的摸了把石树的手。石树嫌弃地收回手,把手背在衣服上蹭了好几遍。
“你当初还不是混过乞丐?这时候嫌弃了?”老乞丐一头检查着银票,一头用余光瞥着他,语气里嫌弃不已。
“我不嫌弃自己的脚丫子。”石树哼了一声在他对面盘腿坐下,“这回能直接告诉我事情了罢?”
“有钱万事好说。”
老乞丐笑盈盈地扬了下手上的银票,顺手一折又塞进了他的脏破鞋子里。
“你小心踩进水坑里直接湿了。”石树好心提醒一句。
老乞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湿了晒晒就好了,藏在这儿,有人就算有贼心也不敢碰。”
石树意味不明地跟着笑了下。
笑话,他要是真的想偷,就算东西塞进茅坑里他都能给捞出来,塞在鞋里算什么难度?
“你要打听什么消息?”
老乞丐用挠过脚丫子的手抓了抓咯吱窝,好整以暇地往后面的破柱子上一靠,翘起个二郎腿,把自己的脚丫子对着石树。
正事儿要紧,石树懒得跟他计较。
“第一件事,如霜是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老乞丐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摇头,“现在不是。”
“那就是以前是了?”石树的眸光微转,盯着老乞丐的目光都变了,“你这个鬼佬,果真是不简单,你大爷的当初出卖我。”
老乞丐故作听不懂的样子看着他,无辜询问,“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
“不是!”石树咬牙切齿地反驳,“第二个问题,小蜻蜓和小耗子是谁安排在天甲画坊的?”
老乞丐的表情正经了些,“他们两个不是被天甲画坊的人招进去的吗?”
“想想刚刚我给你的钱,好好说话。”
“哦,是那位,就是当年从我这儿要到你的消息,多次把你抓住的那位。”
他说的很是无所谓,石树当即震惊,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那位?
不就是陛下?!
陛下安排小蜻蜓和小耗子去天甲画坊干嘛?这也太奇怪了罢。
完了,这个消息要是让常乐知道了,那可不就玩儿崩了?
真的是好尴尬,应该让常乐自己来问的。
石树瞅着鬼佬若有所思,咳了声,“他安排这个是想干什么?”
“你的两个问题已经问完了。”
鬼佬说着就闭上眼睛要睡了。
“哎哟,怎么说您也是我师爷不是?看在我是你徒孙的份儿上,你再说说呗?”
不管石树怎样耍赖撒娇,对方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石树当即眉头一凝,找了个好主意,松开抓着他的手,冷哼一声抱臂。
“你要是不说,我就回去跟那位说,你因为一百两银子出卖了他。我看你在这圭都城还呆不呆的下去。”
鬼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你这不孝徒孙是想背叛师门?”
“你也没认我这个徒孙啊,作为徒孙连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干嘛还要认你这个师爷?”石树不以为意地怼回去,“你说不说?不过我这就进宫去打报告去!”
“你!”
鬼佬气急一指他,好半晌才不得不妥协,起身带着他出了破庙,到了个无人的地方。盯着石树更是气急败坏。
“什么叫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这就是!你小子,当初要不是老子帮你,你现在能在那位跟前说上话吗?现在恩将仇报,竟是威胁你师爷我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