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后这件事，对李蓉来说，就只是完成了家族使命罢了，对她本人没有半点好处。
甚至是有了更多的麻烦。
庆幸的是，后宫封印一直是她代掌，习惯了管理后宫琐碎的麻烦事。
不过，要是能有机会彻底不管，她更为乐意。
李蓉在榆姑姑的搀扶下回到后殿，已然轻松了许多。
面容疲惫地在软榻上坐下，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端起榆姑姑送来的药茶。
这是太医院专门配制的药茶，有着清心养生的功效，说是对胎儿有益。实际喝起来，也还好，与普通的茶叶差不了多少，就是汤色浓了些。
半杯茶下肚，通身都畅快了些。
伺候的宫女赶紧上前，替她揉肩捏腿。
不等她惬意地眯起双眸，榆姑姑便出声提醒。
“娘娘，方内侍将霜儿姑娘带来了。”
闻言心下一沉，李蓉摆了下手让伺候的宫女退下，偏头望着前方地面放空，一动不动的，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
殿中的熏香悄悄弥漫，杯中茶汤也在悄无声息的变凉。
榆姑姑垂眸颔首，静静等着也不催促，心底却是心疼的很。
关于如霜的事，榆姑姑跟随李蓉多年，自然也是知道个一星半点的。
这时候，大长公主将昭德皇后身边的老人按到呈祥宫来，明显是对李蓉不信任，也是在提点她，要效仿当年的昭德皇后。
以江山社稷为重，凡事莫要心软。
然而，李蓉最不想提及的，就是当年的昭德皇后。
不知过了多久，李蓉才从回忆的泥沼里爬出来，揉了揉鬓角，轻声吩咐。
“让她进来罢。”
下刻，如霜随着方内侍走了进来。
呈祥宫一切都未曾变。
踏入门槛的那一瞬间，便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十一年，每日进进处处，每个角落都仿佛有她残留的身影，经历过的音容画面扑面而来，一下子勾起了她压抑多年的“思乡”之情。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将这里当做了“家”。
深色的古檀雕凤坐榻也未更换，只不过坐在上面的人已经换了。
从一个面色冷然的狠厉女子变成了个面容慈和的温柔女子。
李蓉倒是没什么变化，小时候看她，她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褪去了稚嫩，更为成熟罢了。
以往，她都唤面前的人一声蓉姐姐的。
此时，只能恭恭敬敬地行礼。
“如霜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安康。”
坐在上方的李蓉还在打量。
不禁暗叹，若不是说眼前人是当年的霜儿，她倒真的是认不出来了。
面前的女子可谓是倾国倾城，面描素妆，却也比后宫诸多嫔妃好看上百倍。
犹记得，她是呈
祥宫里最活泼的一个。
听说是胡嬷嬷在外捡到的个孩子，得了昭德皇后的允许带在身边。
胡嬷嬷对她的礼教很严，正如要求呈祥宫其他人必须做到的一样，但昭德皇后对她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宽容，那是陛下都可望而不可得的宽容。
却是没想到，昭德皇后临死，不是将她交付给陛下，而是让胡嬷嬷送出宫去。
听说她出宫后，便流落花楼，命途多舛的让人怜惜。
如今见着，却觉得该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
完美的仪态，合宜的容姿，举手投足间的气度，都可以证明她曾正经受过宫中的教导，是个有规矩的。
“免礼。”
如霜应声直起身子，仍旧保持着低眉顺眼，不随意乱看。
“往后你便跟着榆儿罢。”
李蓉递给榆姑姑一个眼神，后者立马意会，对如霜说。
“跟我来罢，先带你熟悉熟悉。”
“是。”
如霜颔首应下，跟着榆姑姑离开。
见状，方内侍心底更加愁的打鼓。
昭德皇后灵堂前，他和胡嬷嬷的对话还历历在耳。
以为那个秘密会随着霜儿的离去，永远掩埋的。
谁承想，这霜儿又回来了，也不知道回来干什么来了。
这样一来，他们之前费劲把霜儿送出宫，不是白弄了？
几番欲言又止，想着要不要现在去找一趟胡嬷嬷。
李蓉搬到这呈祥宫之后，胡嬷嬷就搬走了，并跟陛下言不再管宫中事务，余生只想在菊园侍弄花草。
陛下允了。
允的还真不是时候。
“方内侍，怎么了？”
李蓉的问询打断了方内侍的思绪，还将他吓得浑身一激灵，以为是自己的所念所想说了出来，被人发现。
抬眼发现李蓉的探究，方内侍喘了两下，不慌不忙地找了个借口。
“许久不跑路了，这走上个来回，倒是有些累了。”
“辛苦你了。”李蓉微微浅笑，“方内侍看这如霜可是眼熟？”
方内侍心里一咯噔，不知道李蓉问这话什么意思，好半晌才模糊回答。
“是有些，隐约瞧着像十几年前的……”
“方内侍的记性倒是不错。”李蓉不可置否，随意道，“如今无事，方内侍你便下去休息罢。”
“是。”
方内侍点头应下，行了一礼退出去。出了呈祥宫，看了眼还算凉爽的天气，决定事不宜迟，赶紧去趟菊园。
……
菊园内，菊花已经不在，只有一片青草地，显得没那么荒芜。
方内侍走到菊园中的一小院前，急匆匆赶了进去。
可巧，胡嬷嬷正指挥个杂役宦人从井里边儿打水，看样子是要提去厨房烧水喝。
“胡嬷嬷。”
方内侍掩饰着内心的焦急，面色如常的过去，拱手打了个招呼。
“方内侍？”胡嬷嬷讶异了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菊园了？”
“闲来无事，来看看你。”
方内侍寒暄了两句，递给她个眼神。
都是在宫中呆了一辈子的人，胡嬷嬷瞬间领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带着他进了屋中，将人支开顺便关上了门。
方内侍坐下便是一叹气，紧张地敲了下桌子，“霜儿回来了！”
“……哪个霜儿？”
“还能是哪个霜儿？就是你身边的那个。今日皇后娘娘让我去领个叫如霜的人到呈祥宫，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霜儿！”
胡嬷嬷大骇，“她不是在宫外丢了吗？”
“像是大长公主把她给找回来了。”方内侍也是摸不准，“霜儿也没跟我说太多，不过她好像是冲着陛下回来的。”
胡嬷嬷好奇，“何以见得？”
“她见我认出来她了，就问陛下如今可是宠着个女官不顾后宫。可巧，在去呈祥宫路上，还碰着了常乐。”
方内侍也是不明就里，说罢便看着胡嬷嬷，等着她的意思。
饶是胡嬷嬷在宫中经历了大浪小浪，此时也不安的在屋中来回踱步，几番思量后，面容愁苦地缓缓坐下。
“你我且不急，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再说。如果只是回来，帮协皇后娘娘，倒也没什么。”
“嗯。”方内侍点头附和，“只怕，陛下见着她，想起我们二人隐瞒失职，追究起来。”
胡嬷嬷面色更为凝重。
“陛下若是怪罪我们，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怕陛下顾念情意，想要恢复她的身份，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方内侍陷入沉思，又不敢确定，“既然是大长公主找回来的，都送到了呈祥宫，陛下想必是知道这件事的吧？如今陛下默许，可是另有打算？”
“圣心难测，你我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罢。切记，你我二人不可走漏了风声。”
“嗯。”
……
迁僖殿中。
常乐刚到，就闻到了浓郁的奶香味儿，还有面包和果酱的诱人香气，暗道自己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常典客来了？”
小云看见常乐，赶紧迎了过来，领她往里走去，顺便还催人赶紧去厨房叫格里斯。
这头，常乐还没进房中等着，格里斯已经噔噔地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一把将常乐抱住。
“阿常！你来了！”
“是啊。”
一如既往的热情，让常乐一时半会儿承受不过来，好容易把她的胳膊扒拉开，赶紧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你又在做什么？”
“我在做蛋糕啊！”
格里斯甜甜一笑，一双蓝绿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甚是好看。她身
上还围着个围裙，上面染着果酱和面粉，适才拥抱的时候，也往常乐身上沾了些。
“淑妃娘娘最近不高兴，我请她吃蛋糕，高兴高兴。”
说到蛋糕，常乐就激动地要流口水，有些不敢置信地询问。
“你还会做蛋糕呢？”
“对呀，作为一名合格的淑女，烹饪是一定要会的。”格里斯期待问，“阿常也喜欢蛋糕吗？”
“不要太喜欢。”
常乐已经激动的无法用言语形容，仰天看着白云，仿佛看到了软软的甜甜的蛋糕，脸上不自觉露出幸福的满足。
“好久没吃蛋糕了，真的好想吃啊。”
“那阿常你再等等，一起吃。”
格里斯很是满意常乐的期待，招呼着她进了殿内，让小云伺候着，自己又回了厨房。
常乐进殿才发现，冯婉清也在。
她似乎在等着自己进来。
“淑妃娘娘。”常乐行了一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看来是打扰了淑妃娘娘和僖嫔娘娘。”
“常典客言重了，常典客来的正是时候，坐罢。”
常乐在下方的左首坐了，冯婉清则是坐在了上座，两人离的还是有些距离。
环顾四周，只有伺候的宫女，常乐心里还憋着事儿，实在是有些坐立难安。
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司伯言，然后让格里斯把蛋糕直接打包送去三华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