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面上神色淡淡,缓步走到二人面前,皱眉,“你们松手,我知道谁是小偷!”
壮汉一听松开人,立马叫嚷道:“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
“好。”
男子嘴角勾着笑,伸手从书生手中拿走钱袋子,手中掂了掂,目光看向二人,“你们都说这钱袋子是你们的?”
“是,是,官老爷。”
壮汉也跟着点头,“是。”
男子嘴角露些许笑意,围观的百姓一时聚了一圈又一圈,连道上的路都挡住了,一顶轿子被拦在了路中间。
“发生了何事?”
“大人,前面有人在断案。”
“哦?”
两根手指掀起轿门的帘子,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来,很是威严,一身绯红官袍,正是丞相冯希仁,他双眼精明地扫过不远处,听到人群中,那男子的声音传来。
“如何能证明这钱袋子是你们的?”
“哎,你这人……”
“说啊,不说,这钱袋子可就是我的了~”
壮汉面色着急道:“这钱袋子一共有二十一两零三十八文钱~”
男子听了之后,当众打开了钱袋子,亲自数了数,嘴角微露出一丝笑意,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他目光落到面前轻颤,红着眼圈的瘦小书生身上。
“你呢?”
书生抹了下眼角,战战兢兢,他张了张嘴,正要说,却被那壮汉抢了话头。
“哦,这钱袋子是我娘为我所做,她眼睛不好,所以做的针脚格外的粗~”
书生一下子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壮汉,壮汉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男子垂目翻看了几下手中的钱袋子,笑着点头道:“嗯,是不错。”
书生一下子红了眼圈,嘴里喃喃说不出话来。
男子盯着书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书生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惨白色,怔怔地望着壮汉和官老爷,整个人一时间好似失了魂。
壮汉扫了灰心丧气的书生一眼,笑呵呵道:“大人,他都没话说了,现在可以把钱袋子给我了吗?”
说话间,他伸手急急去拽,却被男子紧紧拽住,那人缓缓道:“慢着,我刚才数银子,发现一块银子上沾了点白渣子,这些银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大汉的脸色一僵,目光看向来人,顿时变得摇摆不定,“你…你,当然是……”
“是面粉!官老爷。”书生匆匆从背篓中拿出一小袋白面,哽咽道:“老母病倒,三日不曾进食,我这才变卖了老母嫁妆,一只白玉镯子,共三十两,买了些白面剩的银子全在那钱袋子里。”
壮汉一听,立马道:“我也是买白面找的,银子就是沾上这白面。”
他从腰间也扯下大半袋。
男子围着二人转了个圈
,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目光扫过二人,盯到壮汉脸道:“钱袋子不是你的!”
“大人,小人冤枉啊!”壮汉哭嚎不止。
男子不急也不恼道:“你冤枉?我且问你,你皮粗肉糙,孔武有力,身上有动物皮毛的骚臭味,若我所猜不错,你是猎户?”
他眼神凌厉,紧接着又是一句,“你身上的这件新衣是刚买的。”
壮汉不明所以,眼神略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就恢复正常神色,口气强硬道:“唔,是,是新衣又如何?我还不能买件衣裳了?这银子花的我可是自己打猎物换来的,清清白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男子勾唇,端的是一派俊朗儒雅模样,淡淡道:“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你一个普通猎户为何要花二两银子买这种不经穿的云绉丝绸衣裳?”
壮汉眼中慌乱,这时的他才发现,他好像一步步跳进了男子挖好的陷阱。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慌,道:“我…我想让我老母高兴,她日夜盼着我出息……就哄哄她!”
壮汉脸颊憋得通红,语气干巴巴的,神色真诚而真挚。
围观的众人,看到这么一个憨厚的汉子,提起老母时的局促和高兴,一时间舆论的声音又倒向了壮汉。
毕竟比起书生的柔弱,壮汉的孝顺更能打动众人。
“没想到,瞧着外表凶悍,还挺孝顺的。”
“是啊,跟我们家的土根一样,都是乖顺的好孩子。”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们误会了吧?这汉子打猎不容易吧?银子怕是这书生偷的吧?见抓住了才诬赖好人的吧。”
“那位大人不会是和书生一伙的……唔!”
“小心说话!”
男子闻言,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为了老母?还是你想隐瞒你猎户的身份?”
壮汉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什…什么隐瞒身份?!我为何要这么做?”
男子闻言,淡定了扫了众人一眼,道:“昨日,就在前头巷子内,一中年妇人用嫁妆换了银子想给生病的孩子看病,谁知道刚到巷子里,却被人抢了。
据妇人描述,抢了她银子的贼人约莫八尺有余,长得威武高大,虽然天色暗了,她仍瞧了个清楚,抢劫她银子的人是猎户打扮。”
喝!四周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啊?难道这抢了人家妇人银子的贼人就是他们眼前的壮汉?
壮汉嘴唇颤动,脸色不太好。
男子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时那妇人拼死反抗,贼人惊慌之下,想杀了妇人,结果却被妇人用晾衣的竹竿刺伤了胳膊……”
他放慢语调,余光落到了壮汉的袖口处。
壮汉闻声,下意识想要抬手,却忽地对上男子的眼神,他飞快避开目光
,不敢瞧男子的眼神。
男子凑近几步,低哑的声音轻笑,“你身上有血腥味。”
壮汉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张口辩驳:“是,是我打了个兔子,所以血……”
男子轻声一笑,道:“是吗?”
壮汉瞪着眼睛,面容凶恶,语气很冲道:“是,怎么不是?这钱袋子,我不要了!”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男子哎了一声,按住肩膀,笑道:“不要?那怎么行?”
壮汉肩膀一缩,甩开男子的手,哼道:“我说不要就不要了!”
“哦?”男子笑得随意,忽然对壮汉出手,壮汉慌忙去挡,谁知道男子却手腕一转,一把揪住他的右手袖子,刺啦一声,袖子就被扯断了。
壮汉慌忙捂住手臂的伤处,脸色微白,“是,是动物抓伤了。”
男子冷哼了一声,“动物抓伤?”
“是,是!”
男子但笑不语,瞧得壮汉神色讪讪,“那你为何藏起来手臂?莫非是你伤了那妇人,抢了银子?”
“不是,大人。”壮汉一口反驳。
“哦?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给大家看看你的伤处?”男子挑眉。
众人和男子的目光齐齐落到他身上,壮汉踌躇片刻,终于露出了半截胳膊。
“你的伤处不深,表面粗糙不平……”
一看就不是动物抓伤或是咬伤。
壮汉手臂上的伤痕很新,刚随衣袖扯断的,还有绑着的布条,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血淋淋的。
他见男子和四周围观的百姓看他的眼神不对,慌忙辩驳道:“这伤是抓猎物时还被划了一下,才会变成这样的。”
“你还要狡辩?你昨日进城,卖了你山上打的猎物,原本你想回家,可经过赌坊时,你一时手痒,将银子拿进去堵,结果不到一个时辰,你将身上的银子都赌完了。
一出赌坊,你才害怕了,怕回到家中被老母问责,不敢回家,便在城中晃悠,谁曾想让你看到张氏,她行色匆匆,你便一路尾随,后又发现了她身上揣着银子,所以你就见财起意,在张氏回家的巷子里,趁黑抢走了她身上的银子,而那张氏也在慌乱中扎了你的手臂。
后事情被巡逻的官兵知道后,立刻关了城门追查,但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你藏得好,他们并未找到。
今日天一亮,城门一开,你本有机会逃出去的,不过你半途又见柔弱书生是一人,于是又起了贪念,还想着要再捞一大笔,你说我说得对与不对?”
此刻的壮汉被男子说得脸色苍白,满脸惊慌,他所说之事,居然无一字之错。
众人就见那壮汉的脸色骤然一变,转身就想逃走,谁料却被男子一个健步上前,抓着他的肩膀一转,人就被轻巧地制住了双臂。
“哎,疼!”
壮汉嗓子里嗷嗷直叫,男子眯着眼睛,将手中的钱袋子递给红着眼睛的书生。
书生握着那块沾了白面的银子,不停地对来人道谢,激动道:“官老爷,谢谢你,谢谢你。”
男子摇头,目光瞧向挣扎不休的壮汉,冷声道:“走,跟我去一趟官府吧!”
“放开我,放开我!”
他越嚷嚷,男子他制得越发的紧,他哇哇大叫,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四周的百姓,纷纷欢舞着。
“好,好。”
男子抓着哇哇乱叫的壮汉离去,百姓纷纷叫好让路。
而不远处亲眼目睹一切的冯希仁也慢悠悠缩回搭着帘子的手,吩咐道。
“走吧。”
“是。”
“去查查他是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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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宁殿
季太医令如往常那般给常乐请了平安脉,片刻后,他收回手。
“一切安好,不过你日后在吃喝上,要克制几分。”
常乐闻言点头,“好。”
季太医令请完脉,常乐就问起了十里的伤势。
虽然几日前,得到他们传信说季太医令用了针灸和泡汤药的法子,使得十里疼痛减轻了不少,她目前伤势稳定。
季太医令瞧了常乐一眼。
“你现在有身孕,多自己注意,你那丫头十里可倔着呢,忍疼的功夫比你可强多了。”
常乐吃了一惊,“还疼?”
季太医令白了常乐一眼,“这是断腿,不是什么外伤内伤,骨头断了得接骨,接完还得再让它长好。”
常乐被怼了,也没生气,反而勾着嘴角,“你医术这么厉害,定是有法子的。”
她可不相信这个老头子没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