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哥,稍安勿躁。”
李仲林拉住范贤,清了清嗓子,胸有成足地念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对于狂热的文艺爱好者,一两句优美的词句就是最具吸引力的诱饵。
立刻,房门撞开,一道小小的身影蹿了出来,径直冲到李仲林面前。唐唐亢奋地揪着李仲林的衣襟,喋喋不休道:“这是李大哥的新作?这两句好奇怪,既不像诗,又不像词,但却充满奇妙的意境。后面呢?全文是什么?”
李仲林双手一摊:“没了,就这两句。”
“没……没了是什么意思?”小正太愣了一刹那,心态瞬间爆炸,抓狂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像极了遇到太监的追更读者,恨不得提刀冲到对方家里,活活砍死。
“不许欺负少主!”蒲草义愤填膺地在屋内喊道,下一秒闪现到唐唐身旁,抽出腰间的短刀双手递上,“少主,用刀砍他。”
“去去去,别闹,说正事呢。”
李仲林伸手拨开短刀,对两个小妖问道:“蓬莱的两个使团中,有没有懂得‘佳期如梦’神通的妖族?”
蒲草警惕道:“你问这干什么?”
李仲林心中一动,选择性透露了一些小皇子案的信息,并且对涉案后果的严重性做了歪曲和夸大。
比如,知情不报,妨碍查案,是要被靖安司抓去砍头的。
效果很明显。
胆小的兔妖少年两股战战,色厉内荏道:“别问我,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那和谁有关系?”李仲林不紧不慢道,“知情不报就是同党,靖安司会请你去参加大牢一日游,有去无回的那种。”
身旁,范贤配合地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手指轻轻敲打着刀鞘,发出压迫性的声音。
蒲草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许多妖族间流传的人族酷刑,额头沁出冷汗。他畏惧地瞥了眼李仲林身上的獬豸制服,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刚要开口,被唐唐踢了一脚,将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闭嘴!”
唐唐从狂躁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决定展开报复。他挑衅地看了李仲林一眼:“我可不是傻兔子,我精读过宁康刑律,别想欺骗吓到我们。”
李仲林无奈道:“那你要怎样才告诉我?”
唐唐满怀期待道:“补全刚才那两句,我就告诉你!”
李仲林想了想,我倒是记得那两句的出处,但用首绝妙好词来换你的答案,这亏本买卖做不得。于是拒绝了这个交易:“现在真没想出来,等我补全,一定告诉你。”
唐唐点点头:“好,等你补全了,我也一定告诉你。”
这熊孩子……真难缠。不,应该是说,你一个妖族少年,怎么就活成了文青的模样,执拗得没救了。
李仲林疯狂腹诽着,提出新的交易:“一个故事,换你的答案。”
唐唐连连摇头,嗤之以鼻:“故事有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那些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话本,早听腻了。”
“我要讲的可不是那些俗套,而且是个关于妖的故事。”李仲林胸有成足道。
“不行,谁知道故事好不好听,是不是你糊弄我……”唐唐还是不答应。
李仲林额头青筋直蹦,咬牙切齿道:“那我先讲一半。”
他走进两只小妖的房间,将树灵放在桌上。
“鹿先生给的树灵,已经长成树苗了,留给你们修炼用。”
树灵是蓬莱神树扶桑结的果子,长成树苗后可以宁神静心,驱除杂念,创造适合妖族的修行环境。
蒲草意外地看向李仲林,诧异道:“原来你也没那么坏……”
呵呵……李仲林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在桌旁坐下,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进京赶考,途经一座荒郊野外的破庙……”
……
半个时辰后。
两只小妖乖乖围坐在李仲林身旁,捧着下巴,仰着脑袋,像幼儿园上课一样,聚精会神地听李老师讲故事。
为了增强代入感,李仲林对原作进行了无耻的改编。聂小倩从女鬼变成了女猫妖,树妖姥姥改成了一只修炼邪术的嗜血兔妖,燕赤霞是剑宫的剑修……
听得两只小妖如痴如醉。
范贤靠在墙边,抱着胳臂,听得出神。
他从没听过这样曲折离奇、引人入胜的新奇故事,比市井酒楼里的话本有趣多了,似乎有种致命地吸引力在迫使他听下去。
李墨君,你身为靖安司官差,居然在办案过程中给小孩子讲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这样真的好吗……
范官差默默想着,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屑,耳朵却悄悄竖起。
算了,再听一点,就听一点……
“我们兔妖是不会修行邪术的呀……”蒲草委屈地嘀咕,两只长耳朵左右晃动。
“别吵,听故事!”唐唐一巴掌拍在兔妖脑袋上。
这时,李仲林停下故事,看向唐唐:“怎么样,好听吗?”
唐唐使劲啄头,太好听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谁能施展‘佳期如梦’了吗?”
唐唐毫不犹豫道:“‘佳期如梦’是狐族不传之秘,只有天狐才能施展。我们这支使团里没有天狐,另一支使团里只有白蝉是天狐,懂得那种妖术。”
白蝉?!
李仲林瞳孔骤缩,难以置信道:“白蝉……明明是蛇妖。”
红袖招的潇湘别院,他和裴乾虎误入鹿狂的灵界,亲眼目睹了白蝉被杀死后化作一条巨蛇。
“白蝉那坏女人不是蛇妖吗,怎么可能是狐妖?”蒲草在一旁惊疑地问道。
唐唐抖了抖猫耳,不耐烦地说道:“你还小,当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狐族的天狐一脉单传,真正的天狐五百年前就灭绝了,白蝉只是天狐和蛇妖的混血,勉强有一丝天狐血脉,被狐族奉为当代天狐。”
“真正的天狐成年后有九尾,每条尾都可以练成身外化身,相当于多出一条命。白蝉只有三尾,十九年前的土木堡之战断去两尾,只剩一尾,化作蛇族。”
“据说当时狐族内斗,有大妖设计在战场上陷害白蝉,被她死里逃生。然后白蝉一怒之下杀了那名大妖,反出狐族,借着一尾化身加入鳞族,成了后来的八羽将军,这些年压制得狐族苦不堪言。”
身外化身!
李仲林悚然一惊,感到头皮发麻。
对贺铭施术的人就是白蝉?
“蓬莱真假使团”,“神都未知势力”,“陆皇后”,“孟家”……一个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冥冥之中似乎串在了一条线上。
李仲林霍然起身,在屋内飞快地来回走动,心潮翻涌,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有妖族势力和神都势力相互勾结,妖族势力应当就是白蝉身后的覆海王,神都势力未知,暂且称作某势力吧。”
“捋一捋脉络:覆海王在妖族掀起叛乱,鹿狂借着使团出逃宁康,覆海王派出白蝉为首的使团追杀,借助某势力调动道宗嗔痴二道和死士围杀鹿狂,而作为交换,覆海王的人要协助某势力将小皇子李代桃僵……”
李仲林突然想起靖安司成立的背景,顿时脊背生寒。
两个月前,小皇子的奶娘被杀……难道就是某势力在为替换小皇子做准备?没错,毕竟宫中和小皇子真正朝夕相处的,不是孟贵妃,只有那名奶娘。
某势力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