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绝推开还算完好的神社侧殿的门，按照习惯喊了一句。
“我回来啦。”
江绝在玄关外脱下鞋子摆好，然后换上室内鞋，打算先去问问自己父亲。
自从松下浩太暴露他的力量，江绝就想好好问他这个世界上的超自然现象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江绝有前世的记忆，但是松下浩太这么多年来把他抚养长大，他早就从心底里承认这个父亲。
之前不把他拥有特殊力量的事情告诉松下浩太，完全是他不想再为松下浩太增添一份担忧的负担。
因为没有力量的人知道的越多，就会更加因为无法改变一切而痛苦。
江绝正明白这一点，才不想再让身边人体会那种刻骨铭心的悔恨。
慢步走到松下浩太平时经常待着的地方，江绝看见他正在茶桌旁煮茶。
松下浩太在神社里一直都是一副非常守旧传统的日本男性形象。除了外出会换上便装，在神社中他连衣着都是传统日本服饰。
“父亲。”
江绝规规矩矩地正坐在他对面。
桌子上的水壶正在小炉子上加热，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但还没有烧开，小炉子一边还放着一个不大的紫砂茶壶，还有一组配套的紫砂茶具。
紫砂壶里已经有半壶绿盈盈的茶液，翡翠一样透亮，不时冒出几缕白色的热气，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松下浩太现在披着宽松的羽织，里面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只是略微耷拉下来的眼皮和深重的法令纹让人觉得，他像是长途跋涉了许久没有休息。
穿着羽织，却掩盖不住一种疲倦中年社畜的感觉。
对江绝的到来松下浩太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有点艰难地推过一只茶杯。
“想喝自己倒。”
虽然自己父亲喜欢讲那些传统的饮茶习惯，江绝总觉得那些繁文缛节很麻烦，干脆利落地倒出茶液。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的你可以直接问。”
松下浩太看出了江绝满脸问题的样子，索性开门见山。
江绝点点头。
“不用担心，既然你昨晚已经看到了那部分世界，我就没有再打算隐瞒你，本来我也做好了让你接触的打算，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你自己居然已经碰到了那边的世界，这让我很惊讶。”
说到这里，松下浩太带着感兴趣的目光打量自己这个儿子。
昨天晚上，他也是观察了江绝与禾穗战斗后的场面，那道燃烧的符纸的的确确有灼烧怨气的能力。
他可是从来没有注意过，江绝也拥有除灵的手段，虽说在他看来还太过稚嫩就是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偶然间在神社仓库里发现的，还有几枚旧绘马。”
江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话里半真半假，他现在还不愿意过早地暴露系统的存在。
“...”
松下浩太伸手提了提肩胛滑落半边的羽织，深深地看了江绝一眼。
神社中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呜呜...”
小炉子上的水壶已经烧开，松下浩太一手用布包住水壶，一手掀开紫砂茶壶的盖子，倾入滚烫的开水。
“碌碌碌”
清澈的水注入壶里，激起几片茶叶，伴着小水涡轻盈地上下翻飞，宛如翠绿的游鱼。
“喀啦”
待茶壶里升腾的水汽一团团涌出，茶液快要盈满时，松下浩太慢慢合上茶壶盖。
提起茶壶，松下浩太又为自己倒入新的热茶液，轻轻舒了口气。
“接下来你可以问你想知道的了，但凡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江绝正了正坐姿。
“首先，关于‘那边’世界，我想知道...全部。”
...
春末的下午，一团团的乌云倏忽而来，好巧不巧地埋住温吞吞的太阳，本就不强的光线无力地垂下，撒在这座破落神社上。
神社半边的废墟在黯淡的阳光下平添一股寂寥，剩下完好的一半里，唯有有两人安坐。
光线斜斜地射进低矮的木架窗棂，照不亮太多，却投下一格一格的阴影，阴影爬在两人的脸上，缓慢的吞尽两人身上的光。
时间的流速像是陡然变缓。
江绝微微屏住呼吸，放轻自己的动作，等待他的回答。
这一刻，隐藏在表面世界下的真实将一点点掀开它的面纱。
静。
“嘬。”
松下浩太喝尽了茶杯里的茶。
“的确如你所想，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着怨灵这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松下浩太目光灼灼，定定地看着窗外，“其他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也不少。”
松下浩太又收回视线，看着江绝。
“不过，你现在遇上那些东西的可能性并不大。”
“对于这些超自然的东西，事实上现代已经是非常少见的了。而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们家族的神社其实是有很大规模的，更多的原因就是那个时候怨灵之流横行于世，百鬼夜行什么的我也见过一次。”
江绝低头沉思，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自己家神社的历史，还有世界的真实。
“难道所有的神社其实都具有除灵的作用？”
松下浩太摇了摇头。
“并不是。”
“其实正相反，拥有除灵能力的神社和神职人员事实上并不多，曾经因为怨灵繁多的原因，有限的除灵者为了扩大除灵的效率，就加入或创建一些神社，寺庙，然后把镇压怨灵的术式刻入神社的物品中，比如绘马，御朱印，神签，护身符。”
说到这里他惋惜一样叹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还有拥有除灵能力的阴阳师也是确实存在的，麻生苍介就是一个，只是有很多大的除灵家族都在治退邪祟的过程中逐渐没落。”
“那么现在日本这么多的神社，到底还有没有除灵的作用。”
松下浩太往身后指了指神社里的稻荷神神像。
“大部分并没有，甚至连很宏大的神社也绝大部分没有，只有极少数神社还有这个作用，我们这个小神社就恰好有。”
松下浩太轻笑一声。
“不过这也是因为如今怨灵已经很少见的缘故，这么多的神社，相当多的已经没有那个除灵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