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神相府,卧房内。
神相老先生从梦中醒来,苍老的脸庞上满是疲惫,他搀扶着床榻起来,好不容易才能坐稳,终究是在梦中吃了大亏。
神相老先生重重吐了一口浊气,这一口浊气吐出,神相老先生便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那白发尽是苍白,一种快要到了生命尽头的苍白,而面容亦是宛若要“枯萎”了一般。
这便是梦中自毁大道带来的“后遗症”。
不过好在,神相老先生并没有跌境,即使在梦境中法相破碎了,他现实中也尚且还有手段自保。
终究十一重天谪仙也。
当然,也还因为他是神相老先生。
若是其他十一重天谪仙,兴许就没能有这么好的下场了。
可神相老先生的脸色却不曾有半点好看,而是一直沉着那老脸,眼神更是冷冽。
神相老先生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么一个结果,更是还保持着一丝对那所谓圣人牵线的质疑。
哪怕只是一丝,神相老先生也想要尝试牢牢抓住这一丝来破了这么一个局。
即使是圣人布下的局。
神相老先生不会质疑这个局是圣人布下的,他只是质疑圣人牵线,或是说,他是不愿意接受圣人牵线。
他想要与这圣人斗一斗。
哪怕他在圣人眼里不过是蝼蚁而已。
神相老先生刹那双眸一凝,脸色凝重了起来。
“晚辈神相生,请前辈赐教。”
神相老先生坐在这床榻之上,双腿落在大地面上,脚尖踩着地板,正襟危坐。
话音落下之后,神相老先生便是缓缓闭上双目,右手往身前一抹而过,便有那如云如雾般的棋盘浮现。
棋盘看起来虚无缥缈,或是说,这棋盘就是虚无缥缈之物,是神相老先生用来与那圣人博弈的媒介。
神相老先生左手捻起一枚棋子,欲要落子入局。
可神相老先生那手中棋子却无法落入这棋局之中,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他无法落子,任凭他力气如何发挥。
神相老先生左手近乎鼓起那青筋来了。
神相老先生右手落在左手手背,两手一起发力。
依然是无法落子。
圣人不愿与他“博弈”。
或是说,他不配与圣人“博弈”。
神相老先生没有这个资格。
纵使他为十一重天也。
神相老先生脸色阴冷了下来。
“当真圣人之下,皆是蝼蚁不成!”
“老夫也为谪仙也
!”
神相老先生冷声喝道。
可他终究还是无法落子入局。
“那便不请自来了!”
神相老先生又是冷喝一声,他那左手舍弃棋子化掌,右手叠在左手上,两手一同下压。
棋盘随之烟消云散。
神相老先生“破灭”棋盘之后,两手便是向上一翻,两手虚握,十指相扣,而他也随之脚掌落地,猛然起身,直视那前方,更是不顾一切后果,第二遍窥探那张逍遥与相如玉的因缘前路了。
推演因缘前路不过二。
神相老先生生平首次破规矩坏方圆。
只为争一口气也。
而这一口气,自然是与那圣人争的。
当真不自量力也。
所以神相老先生如此直视前方不足片刻,他便是如遭雷击,脚步不稳,连退数步,又是跄踉数步,重重摔在了床榻之上。
神相老先生一手撑着床榻,勉强稳住身形,满脸尽是不敢相信之色,他竟是看不到那因缘前路了。
张逍遥与相如玉没有因缘前路。
是孽缘。
神相老先生难以置信。
他撑着床榻,急忙起来了,连身体都没站稳,便一而再再而三直视前路。
又是一而再再而三摔在了床榻上。
摔得他骨头直响,似要断掉一般。
神相老先生不觉得疼痛,他心慌意乱,他心境无法平静了。
神相老先生无畏后果,他继续直视那因缘前路,势要看出个因缘前路来。
如此下去,神相老先生只会大道崩塌,走火入“魔”。
......
龙溪镇,破旧酒铺。
那酒桌上。
崔青山大梦初醒,意气风发。
叶爇圣缓缓开眼,脸色不好。
两者对视,崔青山一笑,而叶爇圣却是笑不出来。
崔青山自然是能笑出来,好歹是打赢了架与耀武扬威了一把。
叶爇圣笑不出来,自然是因为那神相老先生了。
神相老先生惜才而自毁大道。
叶爇圣很是敬佩。
“嘶!臭小子,如今你我可是干了一件大事,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苦瓜脸?”
崔青山没好气问道。
叶爇圣如实道来,“那神相老先生要出事。”
“那是他自作自受,那是因果。”
崔青山说的理所应当。
当然,也确实是理所应当。
崔青山说完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了,猛地起身,“你这臭小子该不会是想要当大善人吧?
那可是因果,你小子找死?”
叶爇圣没有回答崔青山,只是认真看着崔青山。
崔青山最怕这些读书人认真的眼神了。
那张逍遥算半个读书人,他的眼神也是让崔青山头大。
如今叶爇圣这完完全全的读书人的眼神,亦是让他头大。
崔青山只好一屁股落座,撅了噘嘴,“滚回你那破书屋去,别死在老头这酒铺里,晦气,老头还要做生意的。”
叶爇圣闻言,这才收敛了那认真的眼神,而是缓缓起身,作揖行礼。
叶爇圣竟是对崔青山作揖行礼。
崔青山受得起这个礼。
不过崔青山还是不耐烦赶叶爇圣走人。
叶爇圣也不矫情,起身便是离开酒铺。
崔青山看着叶爇圣的背影,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只好摇摇头,把那个熟悉的背影摇走,那死读书的还欠他好几坛酒钱呢。
“有其师必有其徒,就是要坑死老头才满意是吧?”
崔青山自说自话,很是不爽。
他只好起身去翻箱倒柜,找那不知丢哪里去了的东西,他只记得那是一串佛珠。
叶爇圣从破旧酒铺离开之后,便是径直返回书屋。
如今夜深人静,小镇都基本熄灯入梦了。
叶爇圣一个人走在街上有些许孤独。
又或是说,他好似并不孤独。
有一缕春风随他同行。
“哪有揍人一顿又给人疗伤的道理。”
有那醇厚柔声随春风入叶爇圣的耳中。
叶爇圣闻言,怔怔止住步伐。
约莫半刻钟后,叶爇圣才笑着道来,“这不是道理,弟子只是觉得这样是对的。”
道理不一定是对的。
可觉得是对的,那便可以如此而为之。
春风只管“簌簌”而响。
如若朗声大笑。
......
将军府。
张逍遥以树枝为剑,一剑斩“方圆”,继而一剑斩向尚武。
尚武无处可躲,更是赤手空拳,他挡不了这一剑,他只能看着这树枝在他的瞳孔急速放大,以及清楚感受到那袭来剑气,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要被撕裂一般。
这一剑如若落下,他必死无疑。
张逍遥也没有任何止步的意思。
张逍遥身上没有任何杀意,眼里也没有杀意,他只有那一身看不透的剑意,他仿佛是随剑意而出剑。
宛若剑意没有消止的意思,那么他便不会止剑。
即使这一剑斩出,他便是会惹祸
上身,而且还是那杀身之祸。
张逍遥也没有半点要收住这一剑的意思。
他只管斩出。
势要取尚武性命一般。
尚武那脸色也从阴沉,转变为了惊恐,他想到张逍遥会杀他,他也想到他会死,可他还是会怕。
谁人不怕死。
尚武也怕死。
倒是张逍遥,好似不怕死。
张逍遥一剑斩出。
尚武瞳孔猛收缩。
陆有尘猛然出现。
陆有尘手持那无尘,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抵在剑身,犹若鬼魅般出现在尚武身前,替尚武挡张逍遥这一斩。
铛!
那树枝落在无尘之上,又是那震耳欲聋的金铁之音。
不过这一次,张逍遥这一剑还是由上而下斩出,身姿没有半点被震退的姿态。
倒是陆有尘,只管猛然暴退。
陆有尘面部表情夸张,他那双手亦是猛然抖动了一下,那劲力差点要将他的双手给撕裂,他还是握着无尘,至少无尘没有脱手。
不然,他可就不仅仅只是猛然倒飞而出这么简单了。
陆有尘猛然倒飞而出,自然是要狠狠撞在尚武的身上。
两人如若叠罗汉,一同倒飞而出。
张逍遥一剑斩落地面。
啪啦!
树枝也彻底炸裂,这一次不是炸成一条条,而是炸裂成那碎片。
连同张逍遥手持那部分都没能“存活”。
张逍遥也及时松手,并未被伤及。
张逍遥保持着那一剑落斩的姿态稳住身形后,便是缓缓抬起头来。
砰!
陆有尘与尚武便是于此时狠狠撞破了一间客房的窗户,一同飞入其中,最终还是要撞入那墙壁之中,陷入其中,这才能够稳住身形。
陆有尘在外面,而尚武便是在里面。
陆有尘脸色铁青,他浑身都要快散架了,不过也仅此而已。
至于尚武,那可就是生死不知了。
张逍遥淡然看着陆有尘。
陆有尘只好笑着回看他。
尚武看不到人不知死活。
将军府下人们,只管目瞪口呆便是了。
尤其是那靠左护卫与靠右护卫,两口大张,足以塞一拳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