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交头接耳,一阵窸窸窣窣。
又敬又畏的目光时不时在花四身上飞快扫过,竟连短暂的停留都不敢。
丁艾好笑地冷眼旁观着各人反应。
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太好,她对眼前场景多少有所准备。
却不想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丁艾看了眼花四,心中暗叹了口气。
唐不凡的那点小肚鸡肠她全看在眼里,要不是花四自作主张地这么挑拨,也不会把朱一时拖下水。
她原本就亏欠他。
当年那件事……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
丁艾心思浮动,下意识看向朱一时,却不想后者也正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猝不及防地一撞。
她神色如常,淡淡别开视线,错过了后者眼底略暗了的一瞬。
收回视线,朱一时沉声道:“九幡十四路对朱家有恩。今日临行前,家主特意嘱咐我问您一句,什么时候着了空,还请惦念着去黑城喝口热乎的烧刀子。朱家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朱一时话声未落,人群中的议论声几乎就炸开了。
就连丁艾都不由瞳孔微缩了一下。
他……这又是何必。
花四却没有丁艾的顾忌,反而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也劳烦朱家下任当家的替我问一句,朱家大家子不如干脆入了我九幡十四路的幡旗,从此我们亲如一家。”
“……”
朱一时的话原本是为了表明朱家在此次勘探中的立场,却不想对方并不愿意承这个情。
被当众羞辱,朱一时却没有露出难堪之色,反而他身边尖嘴猴腮的一下家子憋不住冷笑了起来:“出了太原曹家这么一糙心事儿,自己人都兜不住了,你九幡十四路还吃得下?”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已经迫不及待插了进来:“嘿瞧你这迷数的球事,嘴咋这么欠儿呢,我曹家杀人还是放火了碍着你事儿了?那不起烂山的二不楞早自立门户了,根本算不得我们曹家人。”
那下家子猝不及防地被一串太原方言弄得有点懵,一大段子话也就听懂了最后一句,最后涨红着脸硬撑回了场子:“你说不算就不算啊!”
那太原曹家人也不含糊:“我说不算那还你说了算了啊!”
“谁都不用说,那是不是姓曹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你这小炮子子,天底下姓曹的多了去了敢情都我家的?”
“你、你别强词夺理!”
“哎哟,说理不成改道德谴责啊,可把你给能耐上了。”
朱一时身边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原本只是一时意气之争,却被怼得毫无还口之力,终于气得嘴唇抖了起来。
那下家子怒从心中起,又忌惮贸然动手会落个唐不凡那样的
的当众难堪,一时间没啥恶敢从胆边生。
于是就涨红着脸,和这混在九幡十四路队伍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曹家人大眼瞪小眼。
两人正欲接着说什么,却听见不远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声音杂乱且惊慌。
都是练家子。
贵阳多山,这深山野林子的原本就人迹罕至。
这细细一听,还得四五人之多。
只是熟悉的人还不等见着对方的脸,已经有人在人群里喊出了声来:“是八哥他们!”
喊出声的正是古家的一下家子。
随着他这一声,在场的一些人立刻就变了脸色。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灰色兜帽衫的男人神色青白地从密林中窜了出来。
他的脸被尘土和血污掩盖,几乎看不清样貌。
男人身后跟着的面孔丁艾却是认识的。
何煜。
她不由怔了一下。
和众人预料的一样。
除了何煜和古家八少爷,后面还有一男一女。
照理说习武之人行走于丛林间,有炁护身,应该片叶不沾身才是。
但这四人身上都挂着枯枝落叶,形容狼狈无比。
而且面色惊惧,好像见鬼一样。
还没集合店的众人开口,四人之中最后出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带着哭腔崩溃念道:“鬼……”
“有鬼……”
“有鬼在追我们!”
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信这儿。
更何况青天白日的。
可见着四人的模样,众人却不敢轻慢,纷纷起势准备迎敌。
那四人也边跑边回头,身后死一般寂静。
一直到三分钟过去。
死一般寂静。
然后五分钟……
终于有人绷不住了,率先吐槽道:“啥玩意儿,看我死眯处眼的玩儿我呢?这不是个求毛的故事吧。害我说,要真来个鬼兄弟们先担待着点,待我仔细瞧瞧是个啥来路。”
没谁听得懂的方言豆子一样往外蹦。
众人一看,只见又是刚才那个九幡十四路的曹家大兄弟。
后者不仅已经收势坐下了,还欠巴兮兮地就地扣起了耳朵。
见众人冲自己投来的注目礼,那满嘴跑方言的男人不以为意地笑嘻嘻接着道:“在下大名曹顺,你们叫我顺哥儿就好。”
上来就让人叫自己哥,贱格得让人想锤爆他狗头。
这一个念头在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
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慌失措的“八哥!!”
众人猛朝声源看去,只听一声闷响——
为首的古家八少爷突然倒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
丁艾神色微变。
她下意识已经往外迈了半步想上前探脉,正要跟着动
的身体却突然凝住了。
花四以“花想容”的把戏在她脸上动了些手段,改变了容貌。
她的体型也相对做出了调整。
可何煜在的话,引人注目的举止她还是要少做。
但是……
就在她为难的那两秒内,另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却不急不缓地响起:“不蔓,你去。”
说话的正是简天祁。
得他言,他身后一腰间系着绿带,眉目清秀的少年便立刻站了出来,神色严肃道:“我会医,让我看看。”
围在古家八少爷身边的古家人闻言立刻散开了,给少年让出来空地来。
众人都下意识屏息静等少年那边的诊断,丁艾的视线却不由凝滞在了那长身玉立,眉眼间尽是冷淡疏离的男人身上。
他这是……
在帮她?
“别再招惹我。”
那晚他说的那五个字一时间和胸口澎湃的情绪翻搅在一起,令丁艾连呼吸都有些发紧。
说不出的酸涩感让她眼眶发热……
就在丁艾出神间,耳边传来贱兮兮的低语:“老大你别再和姑爷深情对视难舍难分天雷勾地火了,这要真被看出来咋整。”
丁艾淡淡:“不是有你特意吸引了一圈仇恨么,宽心。”
顺子被表扬得立刻翘起来尾巴来,嘴上却非常“自谦”:“老大我表现的咋样,哎哟好久没说太原话了,都生疏了呵呵。”
顺子原本就是太原曹家人。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泄露视频的是曹家人后他情绪有些失控。
丁艾也跟着“呵呵”了声:“是生疏了,‘小炮子子’是江城话。”
“我擦——”
顺子闻言差点没从地上又重新站起来。
只是那个叫不蔓的少年已经诊断完毕,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古家人见状赶忙围了上去。
少年的视线却穿过了众人殷殷切切的目光,拢眉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简天祁,犹豫片刻,开口道:“他的伤倒是不要紧,只是太累又突然间松了劲儿,睡过去了。可很奇怪……”
“我探不到他的炁。”
“什……”
众人咂舌。
一人喊道:“不会是你搞错了吧?”
“就是啊!搞错了吧!”
被尖锐质疑,少年却很沉着,反而看着简天祁,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二指下曲池,直接按着了筋膜。这个人没有炁。”
“怎么……怎么会这样?”
古家人还欲纠缠,却听简天祁沉声开口道:“发生了什么。”
他这话,却是问的一旁眼神失焦的何煜。
这也是丁艾讶异的地方。
因为何煜身为何家人,并不会武。
若说打些拳强身健体是没问题,但何煜早就没
有了习武之人的资质。
又是何家独苗。
此刻勘探之行甚是凶险,一不小心甚至会没命。
就连古家来的也只是排名第八的宗门孩子。
何家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在危险面前可以说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何煜以身犯险。
这太匪夷所思了。
何煜青白的嘴唇抿了抿,仿佛回忆起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全然没有平日里巨型犬般活泛的模样。
半晌,他才咽了口吐沫道:“我们来早了一天……就先去了附近一个洞葬的山口……”
“哪个洞葬的山口?”
何煜沉默了一瞬,才道:“鬼泣崖。”
洞葬是我国南方苗、瑶族的一种神秘古老的葬式。
即人死以后,将殓尸棺木放入崖洞中的一种葬法。
因为葬地的选择与山崖有关,所以被称之为“崖葬”或“崖洞葬”。
相传,高坡苗人从开始实行洞葬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
高坡的苗人把洞葬叫“把个杜”。
“把个”是洞的意思,“杜”则是苗语的鬼,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洞里面的鬼”。
苗族洞葬在贵州很多地方都有出现,较为密集的地区属黔南州,境内神秘.洞葬遗址达20多处。而最为诡异的一处,便在鬼泣崖。
鬼泣崖因山石格外陡峭,怪石嶙峋,一眼看去既险又峻。
而且因为每逢天阴风啸石林呜呜作响,仿佛怨鬼哭嚎,便有了鬼泣崖的说法。
鬼泣崖崖壁多山洞。
当年勘探队就是在鬼泣崖附近失去的联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