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城以东五十里,一处清幽的无名山谷。
山谷冬冷夏热,气候算不得宜人,因此平时鲜有人至。
在一侧的半山腰上,树林以奇门迷阵的方式排布,林中心有一栋小木屋。
屋内桌椅床凳一应俱全,但都结了蜘蛛网,似乎许久无人居住。
地板下有一暗道通往一间密室,密室内烛光摇曳,石床上铺着软塌,一名满头银丝的老者盘腿坐在榻上。
石床旁坐着一名年轻少年,正对着老人。
“意生身。原来如此。”
老者慢悠悠的说,虽然面容苍老,但一双眼睛在烛火映照下却显得格外有神。
“老师……若不是发生了那场意外,我也不会离开聂家,以致于发生前几日那样的事也一点忙都帮不上。”
少年轻声说,他满脸倦容,看上去十分疲惫。
这少年正是李定。
眼前的老者,则是他幼时在母亲明墨引荐下拜的师傅。
老者看了李定一眼,道:
“就算你还在聂家,凭之前那副残躯也救不了任何人。另外,你以为你能魂移至这意生身之上只是一个意外吗?”
老者所说的前半句话李定能够理解。当他还是聂家四少爷时,先天双腿残疾,别说帮忙上阵杀敌了,就连简单的起卧行走,也必须依靠机巧术制作的外骨骼助力。
但后半句话……
“什么意思?”李定惊讶的问。
“意生极意法,分‘凝婴’和‘移神’。凝婴是以天地净气为引,创造婴儿形态的肉身,并赋予其记忆信息;移神则可将魂识转移至肉身上。”老者说,“你还记得自从你拜我为师起,我便教了你一套运气养身的法门?”
李定点头。
“事实上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那法门对于你的残疾没有半点助益,也并不能起到养身的作用。”
老者脸上露出高深的笑容。
“难道……”
李定隐约猜到老者接下来要说什么。
“因为这套法门从来就不是什么运气养身之法,而是意生极意法中,移神的基础心法!”
烛火摇曳,老者半张侧脸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他告诉李定,本来自己的打算,就是等到时机成熟时,以意生极意功法为李定更换一个健全的身躯。
只是没想到,李定会在月白雪原遇上那场意外,生死一线之际,东岳不邪的意生身与长期修习移神心法的李定发生共鸣,才会阴差阳
错的将李定魂移至前者体内。
“意生极意法,一人一生只能用一次。我看你这副意生身,本该是天然上三境的根基,只是当时在雪原上受了损伤,导致起始境界有所下降。
不过你倒是很聪明,魂识转移后这些年也没忘记继续修习我教你的心法吧?这套心法虽然普通人练来没什么用,但对于你这移神后的肉身来说,却是有持续的增益效果的。”
“老师,为何你也懂得那意生极意法?”李定看着老者问。
“呵呵,我年轻时学过。这意生极意法,有的人就算学会了,也不一定派的上用场。”老者说,“凝婴,只是第一步,真正能顺利完成移神才是难点所在。且以意生身重获新生之人,除了拥有过人的武道天赋外,更重要的是……”
老者说了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又换了个话题问李定:“你妈你可安葬好了?”
李定虽然好奇,但见老者不愿就意生身的秘密继续说下去,便想以后找机会问。
他告诉老者,已将北元军营内的那人皮鼓取了,与母亲的衣衫首饰等物品一起葬在了这山谷深处。
老者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又问李定:“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李定从北元军营离开后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聂家惨遭灭门,北元朝穷兵黩武的野蛮扩张固然是直接原因,但若再往深处想,四洲之内多国逐鹿、江湖门派勾心斗角,才是问题本质所在……
虽然现在他的修为不过只是下三境界,但有东岳不邪留下的武技压箱底,再加上意生身自带的武道天赋,未来稳步提升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更重要的是,李定现在掌握着曾经的江湖第一势力——不邪道内的诸多机要秘事。
或许……他可以此为助力,做一件大事!
于是李定深吸一口气,看着老者说,说:“统一。要消弭战乱,唯有天下统一。”
老者听完,眼角抽动了一下,盯着李定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
“你要知道,各国君王、江湖霸主都与你有同样的想法。上一个最有可能完成件事的人,是那个东岳不邪,而他的结果你也看到了。你想要做这件事,你真的准备好了?”
“如您所说,既然这世上有这么多大人物与我目标一致。”李定说,“或许我可以加入他们、帮助他们、利用他们,因势利导、达成目标。”
说完这话,李定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不知是否是因为全家被灭门,导致心境出现了变化。这种话放在以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李定又想起过去母亲对他说的那句话:
小心两条命的人。
李定心想,自己死而复生,是否也算是两条命呢?
“那你在东初的家人怎么办?”老者又问
“我会将贴身信物寄回,并请人报个死讯,就说我死在北泽战乱中了。”李定说,“不能连累他们。教养之恩……若我有成功那日,再向他们报答吧。”
老者沉思了片刻,然后让李定上前,从怀里取出一把方形的钥匙交到他手上。
“下方的密室仓库放了一些机巧物件,你全拿去用了。另外,仓库里还藏着一个方形的玉盒,里面是一张地图,标明了我年轻时云游各洲搜集而来宝物的藏匿之地,你也一并拿去。”
李定感激的接过老者手中的钥匙,同时察觉对方这番话,似乎是在交代后事。
老者又取下脖子上的黑色项链,递给李定。
“再将这个带上,生死之际能救你一命。”他对李定说。
李定接过,发现项链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材质做成。
“老师,您这是?”
李定担忧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者平静的对李定说:“等我死后,你将这屋子烧了,然后将我也葬在这山谷里。在此之前,你再回运城办一件事,这事对你接下来的行动会有一些帮助。”
“好。”
李定答应,将黑色的项链戴上,然后跪到地上,朝着老者磕了三个头。
“去吧。”
老者闭上了眼。
午夜,运城。
步兵营被袭后,北元军在城内城外都增添了重兵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过。
城门外一处岗哨点,一名士兵打呵欠的同时,惊讶的看见有十多道人影从城墙两侧掠过。
“追!”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驻守在此的北元兵们便朝着那些逃窜的人影追去。
留守的几名兵士警惕的握紧长矛,但只觉得身后扬起一阵晚风,然后便同时被击晕在地上。
大队人马追着“人影”到了一处空地,看见那些“人”都莫名倒在了地上。
领队用长矛将黑影挑起,借着月色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副“机巧人偶”。
“调虎离山?!赶快回去!”
当他们急匆匆赶回到城门外时,除了那几个被人打晕的同伴外,再无他人。
当夜,运城内风声鹤唳,北元军挨家挨户将百姓抓出查问,但仍是一无所获。
直到翌日,当曙光照射在灰色的城墙上,聚集在城外的百姓们,纷纷发出惊呼声。
城墙由上而下,以剑为笔,悍然刻下了三个大字:
不邪道!
……
翌日,四洲内一处几乎无人踏足的神秘地带。
一座圆形的大厅内,三个人影在白色雾气中若隐若现。
“东岳不邪还没死?”其中一人说,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死了。”另一人答,“我确认过。”
第三人冷笑一声,道:“不要小看那家伙,他可能是历代之中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我会让人去调查。”第一个说话的人接话道,“不管他是否留了后招,最后立于穹顶之上的,只会是我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