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诧不已,他早就猜到她会逃走?
他缓缓走来,夜风撩起他的袍角,飞扬如羽。
站定在她身前,他凝视着她,面色冷沉,不发一言。
她应该如何解释?他会相信吗?
“为什么?”宇文沣面无表情地问。
“玉致难以成眠,出来走走,王爷也无眠吗?”她这样的说辞,他可信?
“你根本不想随我离开帝都?”他的嗓音似有隐隐的痛。
“是!”她索性承认。
“我与皇兄,你选择皇兄?”
“是!”
陡然,宇文沣扣住她的双肩,很用力,弄疼了她的肩,“为什么?”
萧初鸾无视他的愤怒,清冷道:“王爷就当玉致虚荣,舍不得富贵荣华。”
他的双掌更用力了,几乎捏碎她的肩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女子,告诉我,为什么?”
她忍着痛,冷声道:“王爷莫再自欺欺人。玉致身为宫婢,朝思暮想的就是一朝得宠,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是这么简单。”
他的眼中浮起痛色,切齿道:“我不信!”
她讥讽地笑。
“我不会让你回帝都!”宇文沣坚决道,拽着她往农家走。
“放开她!”死寂的黑夜,不知何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惊心动魄。
他止步,她也顿足,不可思议地转身。
终于追来了吗?她没有听错吗?
那人从黑暗的深处走来,像是从地府走出来,带着一股骇人的死亡气息。
步履甚大,黑袍迎风而起,一如飞鹰俯冲而下,啄食着猎物。
宇文珏。
萧初鸾震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竟然亲自追来!竟然出宫捉她!
他……多多少少是在意她的吗?
“宇文沣,你好大的胆子!”宇文珏怒喝,夜色下的俊脸如覆冰凌。
“臣弟有这胆子,也是皇兄逼的。”宇文沣将她掩在身后,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你以为朕会让你带朕的宁妃远走高飞?”宇文珏讥讽地笑,“朕今夜才来,是有意让你一次,没想到你这么没头脑,还是让朕追上了。”
她明白,假若真要逃得如影无踪,就必须昼夜不休、马不停蹄地逃离,而不应该停下来借宿。
凤王考虑不周。
宇文沣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皇兄追到此处,臣弟有一提议,不知皇兄有无兴致听听?”
宇文珏笑道:“好,朕姑且听听。”
“文玉致,臣弟势在必得,皇兄想夺回,必须与臣弟
较量较量。”宇文沣颇有气概地说道,“文玉致属于胜者。”
“较量武艺?”宇文珏冷笑,“原来皇弟也有武艺傍身。”
“臣弟从不知皇兄武艺如何,皇兄也不知臣弟武艺修为,不如较量一番。”
“朕很想与你较量一番,不过朕不想浪费时间,就让朕的护卫陪皇弟过几招吧。”
萧初鸾没想到凤王会提出这个要求,更没想到宇文珏会直接拒绝。
话音方落,四周冒出二十余个侍卫,围拢而来。
宇文沣拉着她的手,慢慢后退。
宇文沣放弃了反抗,任由侍卫带回皇宫。
回宫的路上,萧初鸾一直在想,宇文珏亲自出宫捉人,是否表明他在乎她、已经喜欢上她。
歇了几个时辰,她前往慈宁宫,向嘉元皇后报平安。
唐沁瑶拉着她的手,柔然笑道:“皇上晋你为宁妃,开心么?”
萧初鸾静静道:“娘娘一向都知道奴婢没有非份之想。”
“皇上亲自出宫接你回宫,如此福份,就连哀家也及不上呢。”
“奴婢……”
“往后,哀家与你就以姐妹相称。”
“奴婢不敢。”
“在这寂寞的深宫,哀家最信任的就是你,哀家只想身边有一个人可以说说心里话。”
“娘娘厚爱,奴婢愧不敢当。”
萧初鸾确实心中有愧,嘉元皇后心地善良,这般信任她,而她却没有全心全意地对待娘娘。
她一直想不透,嘉元皇后为什么这般信任她?为什么将她当做姐妹、比对待同胞妹妹还要好?
也许,嘉元皇后就是这么一个通透、善良的女子,世间绝无仅有。
皇上传召,是在回宫两日后。
还是那个隐秘的宫室,宇文珏靠坐在床上,手握一卷书册,凝神看着。
行礼后,她站在一侧,语声淡淡,“皇上传召奴婢,不知有何吩咐?”
他搁下书册,微抬她的下颌,锁住她的红眸,“朕将皇弟软禁在宫中。”
四目相对,褐色瞳孔似有玩味,红眸则是光华浅淡。
萧初鸾低垂了眸光,静静不语。
“朕还以为你会为皇弟求情。”宇文珏鄙薄一笑。
“为什么皇上会这么以为?”
“你不为皇弟求情,又是为何?”
“凤王强行带奴婢私逃,有违宫规,如何惩处,皇上自有主意。”她缓缓道,“奴婢本就不愿随凤王私逃,自然不会为凤王求情,再者,奴婢人微言轻……”
宇文珏的嗓音冷飕飕的,“
你不是自愿随皇弟远走天涯的吗?”
萧初鸾清冷道:“奴婢被慕雅公主弄晕带出宫,之后被凤王强迫一起离开帝都,奴婢身不由己……”
她知道,他以为自己选择了凤王、随凤王远走天涯,很生气很生气,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供出慕雅公主以自保。就算她不说出慕雅公主,以他的睿智,也早已猜到是慕雅公主暗中搞鬼。
“朕如何信你?”他站起身,陡然捏住她尖俏的下颌。
“皇上若不信,奴婢无话可说。”
“朕也想信你,不过朕看不到你的心究竟是向着朕,还是向着皇弟。”
萧初鸾看着这张完美得有几分妖孽的俊脸,这双寒气逼人的深邃褐眸,思忖着他这话的深意。
若想令他气消,若想赢得他的信任,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皇上想如何看奴婢的心,奴婢绝无异议。”
“是吗?”
宇文珏复又坐下来,眸光阴寒,“为朕宽衣。”
果不其然。
她为他宽衣解带,举止轻柔而缓慢,雪腮玉容慢慢红了,她觉得脸上和脖子烫起来。
他的身上只剩下中单,命令道:“宽衣。”
萧初鸾看着他没有任何情意的眉宇,自行解罗衫,只剩抹胸。
那时,她在他面前解罗衫,竭力爬上他的龙榻,他不屑一顾,扬长而去。
而今,他要她宽衣,要她侍寝,不知他的心中有多少怜惜与在意。
世事往往这般荒唐,她成为燕王的女人,再也不能成为他的女人,他却偏偏要她。
悲酸,苦楚,诸多滋味涌上心头,她的心隐隐作痛。
宇文珏揽着她上了床榻,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哀伤模样,心中一动。
“你就这么不愿侍寝?你就这么向着皇弟?”声音冰寒,怒气也冰冷刺骨。
“皇上可知,奴婢一直心系皇上?”萧初鸾凄楚道,眸中水光盈盈。
他心魂一震,脸上的寒气顿时消失,“真的么?”
她楚楚地看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以修长的手指拭去她的泪水,眸色渐渐转浓,眸中点缀着缕缕情意,忽地笑起来。
“皇上笑什么?”萧初鸾娇羞地问。
“你从何时开始,喜欢朕?”
“被皇上羞辱之后。”
“朕羞辱你,你不恨朕?”
她摇摇头,“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奇怪,奴婢心系皇上,可也知道皇上厌恶奴婢,欲置奴婢于死地。奴婢不敢有非份之想,服侍好娘娘,做好本份,别无他想。”
宇文珏轻叹一声,“朕不会再杀你了,朕会好好补偿你。”
萧初鸾莞尔一笑,“谢皇上。”
他火热的吻落在她的雪颈,带着无穷的情,含着无尽的爱,天荒地老一般。
她感觉得到他的深情厚意,渐渐迷失……
最初心动的男子,就是诛杀她父亲和萧氏九族的皇帝,就是将要与她结合的男子,原先,她一心一念地想得到他的宠与爱,眼下她就要得到了,却太迟了。
为什么来得这么迟?为什么她会一念之差地委身燕王?为什么她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
太迟了!
心痛如割。
她不能再与宇文珏有夫妻之实,绝对不能!
就算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她也不能侍寝!
萧初鸾半睁着眼,右手伸向头顶发髻,取出一枚神针,对准了他的百会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