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年的时间,无数次的白眼和羞辱,忍了,无数次的流血和流汗,忍了,甚至还有那么多次的濒临死境,也忍了。然而,到了最后的最后,却仍然差了半步。小猎眼睁睁看着连少云的真气恢复之后,再度回到了擂台中间,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整个演武场寂静无声,这原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却没有一个人欢呼。
连少云低头看着姜小猎,神色也极其复杂,并没有任何获胜的欣喜。
全场上下,唯有方青轻轻呼了一口气,她从裁判席上走上来,正准备宣布结果,却发现那个按理说已经重伤到无法动弹的少年做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举动——只见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蹒跚着爬到擂台边上,伸手似乎抱起了什么,然后侧着身子滚下了擂台。
离得最近的独孤错赶忙上前扶起他,奇怪道:“你干什么呢?”
小猎抬起头,独孤错愕然发现,他的眼中竟然——满是惶恐!!
在被十连拳打的满地吐血时,他都没流露出这种眼神。
只听他用熹微又颤抖的声音哀求道:“阿错……救救……雨晴……”
独孤错顿时恍然。
怪不得之前小猎快要掉落擂台时,突然停住了,怪不得连少云那记恐怖的二十连拳,还未打在小猎身上就被挡住了,原来全是那个女鬼在暗中相助。不过听小猎的语气,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燕雨晴多半已经身受重伤,对整件事知根知底的独孤错知道小猎想把雨晴带去哪里,他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伸手往小猎怀里一抱,触手之处却只有一片诡异的阴冷感觉,并没有抱到什么人。
小猎这边却看得清清楚楚——独孤错的手径直从雨晴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原来,除了我以外,别人不止看不到听不到雨晴,甚至连碰都碰不到。
原来,我于她,真的是唯一。
可恨,我竟然还怕过她。
只是,若阿错碰不到雨晴的话,该怎么送她回禁地?!!
小猎低头看了一眼雨晴,看到那个曾经笑意满满的女孩此刻却满脸痛苦,身子也渐渐变得虚无,整个人完全失措,他几乎忘了自己也是重伤垂危,再一次的挣扎着就要爬起!!
独孤错一把摁住他,冷声道:“别慌,我有办法。”言毕,伸出两只手在小猎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抹了两下,沾满了小猎的血,然后再次去抱雨晴——这一次果然感觉到了一个略显冰冷的躯体。【@!爱奇文学www.i7wx.com …&免费阅读】
独孤错二话不说,化作一道黑影,向北疾飞而去。
小猎一直凝望,直到再也看不到阿错的身影时,这才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身边一片惊呼。
……
……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了,自从吃了大黄给的那个神奇果子之后,小猎还是第一次昏迷这么长时间。
当时大概是中午,小猎睁开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影一如往常——月见。这也正常,毕竟他是病人,她是大夫。这位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再一次将小猎从鬼门关里拽回来的神女峰传人看到小猎醒了后,神色间却并没有什么欣喜,她只是一如既往的端了一碗味道刺鼻的药汤过来,冷声道:“喝了。”
小猎乖乖接过药碗,老老实实的把一碗药喝的干干净净。
小猎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说明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安静修养了。月见在临走之前,叮嘱道:“你这次的伤势不同以往,连拳的破坏力太强了,你的五脏六腑甚至筋骨都有很严重的损伤,你起码得休息一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小猎“啊”了一声,奇怪道:“月见姑娘,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清楚,不管怎样的伤势,躺上个十天八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吧?”
月见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欠了无数次救命之恩的小猎根本不敢还嘴,但他也实在不想再在这里死皮赖脸的待上一个月,于是小心翼翼的道:“那我先下山,下山之后再找地方休养行不行?”
即将出门的神女峰传人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她头也不回,冷冷道:“随便你。”言毕,把门重重一关,走了。
小猎习以为常,他咬着牙坐起身子,正好看到师父带着一些饭菜赶了回来,路上遇到月见,似乎是听说了自己醒来的消息,一下子就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护着手里的饭菜,手忙脚乱的。小猎忽然咬住嘴唇,止住那一眶突如其来的泪水,他知道,每当自己受了重伤的时候,师父就不做饭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青菜米饭实在没什么营养,对养伤没什么好处,每到这时候,他就会再次出门,去七阁门口讨要一些比较有油水的饭菜,偶尔还能要来一些鸡腿鱼翅之类的,给小猎改善伙食。
小猎不知道他怎么要到的。
接下来的几天,有各种各样的人过来。
林沐和方程式来过好几次。
据方程式透露,虽然林沐在较武上输给了敖北,没有完成跟水文秀的八强之约,但他死战不退的精神明显还是打动了那位水家姑娘,之后,一诺千金的水姑娘果然答应开始跟林沐幽会,两个人的感情也迅速升温,现在的林沐满脑子想着念着的,都是文秀文秀,就连方程式叫他出去玩耍,他都不去了,气的方程式直骂他见色忘友。
关于七阁较武后几日的战况,两人也跟小猎细细讲了一遍,据说最终进入四强的,是敖北、上官剑华、苏喆和连少云这四人,之后敖北战胜苏喆,上官剑华战胜连少云,两个夺冠的最大热门不负众望,成功会师决赛。在最终的决赛日里,演武场上只剩下一座特制的超大擂台,上千名瀚海弟子把擂台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气氛热烈,观战席上,七位阁主也悉数到齐,足见学院对于这场比试的重视。
比试的过程也没有让人失望,上官剑华一度出鞘了九柄仙剑,以九剑结剑阵,凛凛剑气笼罩了整个演武场,以至于许多修为较差的弟子不得不退到演武场之外,才敢继续观看!!而敖北那有若实质的湮星真气更是将整个擂台都完全吞噬,无论上官剑华如何催动剑阵发起攻击,最终都是有去无回,全部淹没在了那恐怖的黑色怒涛当中!!
最终,陷入被动的上官剑华不出意外的演化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大衍星图,彼时九柄仙剑倒悬于空,无数颗气星围绕着九柄仙剑,幻化成了九只须发皆张的恐怖天龙!!这副九龙星图,比之之前柳品良演化出的归去来星图,无论是复杂程度还是完整程度都远远超出,其威力之强,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此后,九只天龙居高临下,
以天下无匹的姿态轮流向敖北发起攻击,而敖北身为真正的龙族子弟,更是龙威全开,全身上下笼罩着厚厚的湮星真气,整个人好比一尊黑色战神,直接飞到了天幕之上,与那九只天龙展开了近身肉搏!!
熟悉这两门功法的人都知道,大衍演星诀的威力在于它纷繁无穷的气机变化,而湮星诀的恐怖之处在于它能够吞噬对手的一切气机,这两门功法从创立之初,就存在相克的关系,可惜的是,当年吴飞和李青萍的那场较量,结局无人得知,因此这两门神功到底谁强谁弱,也就不得而知了。时至今日,大衍演星诀依然在百术榜上高居榜首,而湮星诀却是寂寂无闻,若非有敖北这么个天生真气浑厚的异类出现,只怕至今都无人问津!时隔千年之后,在瀚海学院七阁较武的擂台上,这两门神功终于再次有了可以一分高下的机会,这一次,谁赢?!
最终的结局也算是曲折离奇,敖北在以近乎无敌的姿态接连吞噬了八只天龙之后,却突然莫名其妙的从半空中栽了下来,上官剑华控制着最后一只天龙直扑下来,但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真气已经完全耗尽的敖北托在龙背上,送回了地面。
至此,七阁较武全部结束,全场上下掌声雷动,大师兄上官剑华无论是德行还是修为都众望所归,成为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七位阁主见此情形,也是深有感慨,遥想十年之前的那场较武,彼时的瀚海学院正处在百废待兴之中,参赛弟子只有区区三十二人,而且没有一个能突破大成境界,无论是人数还是修为都跟现在无法相提并论,瀚海学院能在短短十数年间就恢复到如此鼎盛气象,着实让人欣慰。
萧秋泓和祝青峰来过好几次。
这两人第一次来的时候,祝青峰就开门见山的问小猎,下山之后,要不要去炼火城待一段时间?小猎愣了一下之后,就笑说不用了,我不想换个地方扫地。祝青峰还不死心,还想劝小猎,结果被萧秋泓一脚踢到了床下面。之后秋泓问小猎:“不去炼火城的话,去哪?”
小猎想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
萧秋泓叹了口气,也不问了。
姜城来过好几次。
这个丫头这几天大概是没少哭,每次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花了半年时间好不容易养成的脱尘气质,又在这短短几天里给哭没了。小猎十分无奈,就问她为什么要哭,姜城也解释不清楚,只说这次小猎之所以会输,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小猎莫名其妙,就道:“我输给连少云,是我自己没本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姜城泪眼涟涟,小声道:“要是我能有婆婆一半厉害的话,那天连少云踩到那颗石珠的时候,就该跌落擂台了。”
小猎哑然失笑,道:“那只是个巧合而已,他没掉下去,是我运气不好。”
姜城红着眼轻轻摇头,似乎认定了小猎之所以会输掉这场比试,就是因为她不够努力的缘故,小猎再怎么跟她解释,都没用。
最后,口干舌燥的小猎只能无奈道:“照你这么说,当时连少云之所以没有掉下去,是因为你的那颗珠子磨得还不够圆?”
没想到这次姜城竟然很认真的“嗯”了一声。
小猎哭笑不得。
在小猎醒来后的第三天,独孤错终于也来了。
小猎一见到独孤错,立刻就开始追问雨晴的情况,独孤错翻了个白眼,骂道:“你小子心里就惦记着那个女鬼了,就没担心过我吗?你知不知道那个女鬼的疯子老爹差点把我杀了!!”
原来,那天独孤错抱着雨晴飞进禁地之后,马不停蹄直接飞到了镇妖塔顶,正在熬药的燕臣看到自己女儿竟然受此重伤,当即怒气勃发,厉声喝道:“是谁打伤的雨晴?!”
就是这么一喝,一股狂暴异常的真气瞬间笼罩了整个镇妖塔,近在咫尺的独孤错首当其冲,体内真气彻底失控,他狂喷了一口鲜血之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好在燕臣担心女儿的伤势,没有当即追上来,不然的话,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逃得出来?但即便如此,独孤错也受伤不轻,他担心被人发现后不好解释,于是就在自己屋里偷偷休养了几天,这才敢跑过来见小猎。
小猎听完,不禁也有些后怕,那个燕臣的性子有多暴戾,他是领教过的,特别是对于他的女儿雨晴,更是有着一种连生死都放不开的执着,现在想来,阿错就那样抱着重伤垂危的雨晴赶过去,跟送死能有什么区别?能活着逃回来,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不知道雨晴现在怎么样了?
连拳的威力,小猎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他堪比妖兽的身体都扛不住一记十连拳,只是一缕魂魄的雨晴又怎么能受得住那威力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二十连拳?此时此刻,也不知她到底醒了没有?是不是跟我一样,只是伤得太重,暂时还没办法下床而已?
独孤错看出了小猎的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敢肯定那个女鬼肯定没事。”
小猎抬头道:“你怎么知道?雨晴说过她不喜欢修炼,修为多半是不太高,我要是早知道她会做这种事的话,肯定会拦着她的。”
独孤错道:“那个女鬼的修为如何我不知道,但他老爹的修为我可是亲身体验过,小猎,你自己想想,若是那女鬼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老爹会善罢甘休吗?说不定这会已经把整个寻仙峰闹得天翻地覆了。”
小猎一愣,随即恍然。
确实,这十八年来,燕臣之所以在镇妖塔里画地为牢,目的就是为了复活雨晴,若是雨晴真的出了什么事,谁能想象这个男人会愤怒成什么样子?小猎并不知道燕臣的修为是否真的达到了那传说中的天人境界,但他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若燕臣真的从那禁地中杀了出来,整个瀚海学院,有资格拦住他的,有,但只有一个。
南宫策也来过一次。
这位生性淡漠的云顶弟子在前不久的七阁较武上不战而降,着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直到较武结束之后,包括陈仓问在内的很多人仍会在各种场合对此事指摘批评,陆知闲身为南宫策的师父,实在是难辞其咎,只能一次又一次说些“教徒无方、管教不周”之类的话,着着实实的丢了大脸。整个清云阁的弟子们都有些义愤填庸,不少人当面质问南宫策,那天在擂台上,为何要不战而降?!
然而,据说,到目前为止,这家伙还没给出任何一个解释。
似乎整个瀚海学院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就是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却偏偏与姜小猎关系不错,这整整半年里,除非是小猎伤得太重,实在下
不了床,要不然的话,他必定会准时出现在西荒林里,带着笔墨纸砚,教他识字、写字。多亏了他,小猎现在慢慢的也能把一本书磕磕绊绊的读下来了,最起码,雨晴是再不敢在他面前看那些风花雪月的书了。
这次过来的时候,南宫策仍是没什么话,小猎床头摆了一沓子书,不是什么功法秘籍,而是当初学习识字时,南宫策送他的。南宫策拿起几本翻了翻,发现每一本都被翻得有些泛黄发旧了,当初送他时叮嘱他有时间便要好好的读,看样子,他是牢记在心了。
小猎躺在床上,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南宫,你那天为什么还没打就认输了?难道打不过?”
南宫策摇了摇头:“应该打得过。”
“那你为什么不打?”
“我若赢了,第二天就会遇到大师兄,我打不过他,所以第一天也就不想打了。”
小猎“哦”了一声,想起那天方程式说的话,这些聪明人好像只需看一眼签号,就能猜出接下来几天的对手是谁,然而直到现在,小猎都没摸清这到底有什么规律。
南宫策合上书,摆回原位,问道:“下山之后,你会去哪?”
小猎有些无奈,苦笑道:“每个人都这么问我,但我真的不知道。”
南宫策点了点头,道:“那等你下山之后,若是打算留在什么地方了,就给我捎个信。”
小猎奇道:“为什么?”
“也许以后,我会去找你。”
小猎哦了一声,以为他说的是以后下山游历的时候,会顺道过来拜访一下,只得勉强点了点头,道:“我尽量吧。”
醒来后的第六天,小猎自觉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月见再三警告他要继续卧床休养,但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溜下了床,坐在桌子前,摊开纸和笔,准备写一封信。
开篇刚写了“雨晴”两个字的时候,上官剑华来了。
这位新晋的七阁较武第一人在走进屋子的时候,欲言又止,神色颇有些不忍,小猎反倒坦然,搁笔起身道:“大师兄,学院的决定已经下来了?”
上官剑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道:“这是我师父亲笔写的一封信,你下山之后,务必要亲自交到不仁大师手里,这里面……大概是解释了为何学院会做此决定。”
小猎心下了然,接过信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快下山。”
上官剑华忙道:“姜师弟,你别误会,我这次来不是催你下山的,师父和几位师叔说了,你可以把伤彻底养好之后,再行下山。”
小猎笑了笑,道:“多谢大师兄,我会看情况的。”
上官剑华点了点头,上前拍了拍小猎的肩膀,走了。
上官剑华前脚刚走,小猎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更多时候,小猎只是在屋里走来走去,拿起一个东西,放进包袱里,犹豫了一会后,又觉得还是算了,又拿出来。
反反复复。
走累了之后,就坐在窗台前,看着外面,发呆。
独孤错再一次过来,他看到床上的包袱,叹了口气,道:“抱歉。”
小猎回过头,奇道:“抱歉什么?”
独孤错神色复杂,轻声道:“我答应过宏远老和尚,说要照顾你的,这次你下山,我本该该跟你一起走的。”
小猎愣了一下,笑道:“这件事我们不是早说过了吗?你不用管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云萝姑娘就行了。”
独孤错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小猎回过头,继续看向窗外,他心里明白,即便是当初一同来的,又能怎样?该走的,只能走,该留的,只能留。
不过,似乎小猎也不会一个人下山,就在小猎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牧野也开始整理行囊。
小猎站在门口,看到师父把那个已经很久不用的酒葫芦也塞进了包袱里,眼眶有些发红。
这位早已被逐出学院,但却在寻仙峰上赖了整整十八年的老人见状,笑道:“傻徒弟,哭什么哭,我们不是早说好了吗?如果你打不进十六强的话,我就跟你一起下山,反正我在这里,也不过只是个扫地的,走与不走,都没人管。不过,先说好啊,你师父我这辈子都没怎么下过山,现在也老了,等下山以后,你可得养活我。”
小猎红着眼点了点头,道:“养你就养你,吃的又不多。”
牧野嘿嘿一笑,继续收拾,把包括《拔山经》在内的一些功法秘籍也放进了包袱里,一边放一边道:“这些书,百书公说送我们了,等下山之后,我再抽时间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找到治疗你经脉的方法。”
小猎没有说话,回屋自去收拾去了。
傍晚时候,师徒二人已经收拾妥当了,牧野拍了拍自己那个有将近半人高的大包袱,问道:“徒弟,想好啥时候下山了吗?”
小猎想了一下,道:“就这几天吧,等我跟阿错他们都说一声,然后就可以走了。”
牧野点了点头,道:“行,那我这几天就在学院里转转,你别说,真到要走的时候,还有点舍不得。”
小猎欲言,又止。
是夜,小猎难以入眠,夜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起来一看,只见月光之下,大概是同样睡不着的师父提着水桶,一个人跑到院子后面的菜地里,给那些他照料了半年的青菜挨个浇水。
小猎回到床上,再难合眼。
天色熹微之时,这个少年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一个人偷偷爬起来,背上自己的小小行囊,向山门处走去。
还未褪去的夜色里,“瀚海学院”四个大字高高在上,四名尽职尽责的瀚海弟子守在山门之下,提防着任何可能混进学院的宵小之徒。其中一个弟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小猎,彼此都愣了一下。
连少云。
小猎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掏出君千羽的那封亲笔信,道:“我要下山。”
连少云没有接那封信,不用看,也不必看,他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小猎一眼,道:“你的伤,不需要再休养了?连拳的威力,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猎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事了。”
连少云默然,转身让开了一条路。
小猎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大门,走过登天梯,走过临渊径,在天色大亮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惊魂峡附近,路边看到一块石头,平平整整,这个沉默了一路的少年忽然走过去,坐在石头上,嚎啕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