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端再从房内出来时,已是巳时,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
中途无一人打扰。
一方面是毕家家规并不严苛,二来是因为他这位毕家的嫡长孙地位着实尴尬。
他早早地远离了毕家的核心层,生意全交给了姐姐和姐夫,一看便是打算混吃等死的纨绔,在毕家并不受待见。
毕端无意染指生意,也乐得如此,正好方便他和余宛去街上逛逛。
这时,他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
余宛不见了。
“我家小师妹呢?她出门了,可有说去哪?”
毕端在府中遍寻不到,一溜小跑直接逮住门童发问。
门童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么粗鲁的少爷,惶恐回应:“那位女侠辰时(7点)就出去了,具体去哪没说,似乎是去衙门的方向。”
“衙门?小师妹去衙门干嘛?”
他松开门童的领口,默认自语,“难道是揭榜?”
一思及此,顿时心下一沉,坐不住了。
福威镖局的灭门惨案闹的全镇沸沸扬扬,余宛定然是打听到了具体消息。
她又是活泼性子,好奇心爆棚谁都拦不住。
他登时陷入沉默,一直让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如今灾异横行,他可以躲,可以窝在角落里安心签到,但如果灾异忽然降临到自家人的头上呢?
总不能让他们坚持住,不要出门,一切等他慢慢发育?
这不现实。
沉默良久,毕端眉间忽升一股戾气,大踏步朝镇衙门走去。
“灾异?我打不过锻骨的余化龙,我还解决不掉你们吗?”
他辛辛苦苦签到,不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种情况么!
横穿正街,走过两个街口,毕端就看到城北的雾山镇衙门,一群差役行色匆匆,正抱着一叠纸四处张贴。
“悬赏要犯,姓名,未知,年龄,未知,长相未知……一千两。”
他扫了一眼,瞬间就愣住了,这描述的还不如柯南里的黑衣人具体呢,离谱到这种程度的批文,还怎么悬赏?
毕端连叫住一位面熟的中年差役,问询情况,“敢问福威镖局的悬赏可还在?”
“一个多时辰前被几个江湖人揭走了,毕少爷,这种浑水您就不要躺了。”
那差役笑了笑,小声道:“我跟您说,福威镖局的事不简单,您要是出了事,毕老爷那我交代不过去。”
至于问起怎么个不简单法,差役笑而不语。
他缓过神,从袖口递出一张十两银票,差役见状喜笑颜开,这才松口道:“这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德裕坊的老板要去找镖局运送一批布料,不对,德裕坊不是您家的铺子吗?这事你应该清楚啊!”
“我前几日在山上练功,刚到家。”
毕端拉着差役在边上的茶肆找了位置坐下,“您接着说。”
差役想了想,整理一下思路,“您家那掌柜敲了门,没人应,就推门试了试,结果门没锁,一推就开。”
“门口堆了十几具尸体,门一开,尸体倒在地上,给那掌柜吓得,连忙跑到衙门报案。”
“我们在门口做了简单的查验,你猜怎么着,所有的尸体都没有脸。”
毕端悚然一惊,“他们的脸被人扒了?”
差役说到这里,面上流露惊惧之色,“要真是这样那也不用怕了,就字面意思,没有五官,什么眼睛,鼻子都没了,就剩下光秃秃的一张皮,渗人的紧。”
“我们几个为首的算入了劲,但都没敢进去,就用钩子拉了具尸体出来,仵作验过后,说是窒息而死,您说奇不奇怪?”
他闻言,心头一紧。
如此诡异,小师妹的武功真能起作用吗?
想到这里,毕端已是面沉入水,不由带着愤懑语气,“闹的这般大,衙门都不管了吗?”
差役也跟着抱怨起来,“管?怎么管?”
他掏出一张告示,叫屈道:“上面说抓贼是如今头等大事。”
“可你看,这上面什么都没有,让我们抓个屁啊,还不如叫几个算命先生呢!”
“这贼人真该死!”
毕端冷哼一声,“怪事一桩桩的全冒出来啦。”
“我先去福威镖局看看情况。”抛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等等——”
差役一急,连去抓他的手,可入劲五重天的身法何其之快,一把抓空,连衣袖都没碰着,看着自己手愣在当场。
只留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乖乖,都说拿钱手软,我怎么软到这种地步了?”
……
福威镖局就在正街不远,是一座五进的大院子。
门口两座石狮分列大门左右,张牙舞爪,神态威武,宅院大门涂的朱漆,庄严肃穆。
然而这份庄严皆被半块碎匾所破坏。
碎匾似乎被什么轰击过,灰堆里只剩下小半,依稀能看见半个福字。
大门现下洞开,但门口什么也看不见,门口堆积的尸首据说是被差役他们应急对付,干脆都给火化了。
从大门往里看,不知是天气缘故,总有种灰蒙蒙看不清的感觉。
若不是余宛在里面,他一定选择掉头就走。
现下,毕端定了定神,暗运气劲,走进大门。
沿着走廊,过了垂花门,便是一处天井。
他以前来过这里做客,记得里面的布置,前面是主人所睡的正房,左侧是三层的大通铺,是镖师所住,右侧是厢房,一般给留给客人居住。
过了正房便是后院,是家眷所住之地,那处他没进去过。
时值正午,整个宅院一片幽静,阴森森的。
连蝉鸣鸟啼之声也无。
突然,他听到一道扑腾之声,声音是从后院传来。
毕端侧着耳朵,眼冒精光,气劲一展,整个人顿时就如飞鸟般跃起,从屋檐上掠过,直扑后院。
后院口倒下一人,他自己掐着脖子,在地上扑腾。
就像是出水的鱼一样。
毕端就在不远处观察,此人腰肩宽阔,指节、掌根生茧,多半也是入劲左右的老手,从衣物来看,应是赤岩武馆的人。
此人不知是不是察觉到附近有人,在地上拼命一跃。
这才露出脸来。
不,他没脸,脸上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眼睛,没有嘴巴,甚至连眉毛也无。
虽然毕端已从差役那得闻此事,但亲眼目睹又是另一番感受。
那人一跃后再无气力,只得如蛆虫般在地上挣扎。
“哎!”
毕端长叹了口气,掌心出现一条飘动的细丝,对准他的心口一掌挥去。
啊!
那人似是发出这般惨叫,脖子一歪,死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