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能吃人的……
五颗……
心脏……
一盆凉水浇在陈玄头顶，熄灭了他所有的不耐烦。
一盆炭火砸在陈玄身上，点燃了他所有的愤和怒。
那让他感到不适的肉香味，是赵明伍一家五口的心脏？
就在面前，几丈之外，五个陶罐内，蒸煮着的，是赵明伍一家五口的心？
“你懂什么，你没看刚刚王天师喂芳儿喝了一些，这心脏煮出来的汤水后，芳儿的气色好了许多吗？”
“不要偷懒，好好烧，王天师说了，要烧够九天九夜，人体大药才能炼成。”
床边的妇人瞪了烧水的女人一眼，神态高傲，语气刻薄。
“到今天晚上，正好是九天九夜吧？”
陈玄从石柱后方，走了出来。
“那自然是，过了今夜，这药就成了。”
床边的妇人下意识的答应着，下一刻才刷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
“谁？”
她向前看来。
陈玄的脸，从黑暗中探出，出现在了火光中。
妇人怔了一下，盯着陈玄的脸，多看了几眼。
这里是贾府的暗室，能来这里的人不多，加上贾七爷和王天师刚走，所以她倒是没以为陈玄是仇人。
是以，此刻还有心情，欣赏陈玄的长相。
陈玄没有理他，径直往那烧水的妇人走去。
只探头看了一眼，就见五个心脏在那陶罐内浮浮沉沉，场面甚是恐怖。
然而，陈玄却只觉心痛。
那五颗心脏内，有他好友赵明伍的心，也有他好友赵明伍家人的心。
这般景象，实在是太过非人观也。
“你要干什么？”
烧水的女人警觉的看了陈玄一眼，站起身来，挡在了陈玄和陶罐的中间。
她一站起来，陈玄这才注意到，这女人的脚腕处，有一条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扣在里面的一根石柱上，束缚住了女人的行动范围。
看这样子，这个暗室，似乎也是平日女人居住的地方。
难怪，她的脸色，会这么苍白。
“干什么？”
陈玄指着床上的小女孩，“你也是有孩子的人，现在在这烧火煮着别人的孩子心，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被陈玄一语道破，女人面上显现几多慌乱。
“是老爷和夫人让我这么做的，只有这么做才可以救芳儿。”
她重复着这几句话，神智并不是很清醒，只受了陈玄出现的这点刺激，就有些发狂的迹象。
“你到底是谁？”
那贾七爷的夫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喝问陈玄道。
“你能进这里，难道不是老爷允许的？芳儿的事是老爷亲自吩咐的，胆敢捣乱，出去了老爷饶不了你。”
“闭嘴！”
陈玄突然暴喝一声，抬手就是一掌。
掌起，风起。
啪的一下，抽在女人的脸上。
将她直接抽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地上，发出一声惨叫声。
等她回过头来再看陈玄的时候，那半边脸，已经高高鼓起，连带着眼睛都肿成了肉球。
却是再也不敢多嘴。
抽完这一巴掌，陈玄就迈步走上前，想要将火先熄灭。
虽然赵明伍一家已经死了，但是此刻将他们的心脏放在陶罐中蒸煮，陈玄也难以接受。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那烧水的女人见陈玄走上前来，慌忙扑向陈玄。
半路上人就栽倒在地。
又跟着往前爬了几步，抱住了陈玄的腿。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不要。”
她瞬间哭成泪人，满头长发披散，像是疯子一般。
陈玄本想直接一脚将她踢开，眼下余光却看到了熟悉的一物。
那是一个扳指。
一个戴在女子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
扳指是铁制的，并非铜制，跟他身上的这一块，材质不太一样。
但是形状，包括上面的纹路，却是一模一样。
“城南卖豆腐的老者，是你何人？”
陈玄蹙眉，问道。
这疯子般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抱着陈玄的腿抬起头来。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父亲？我父亲在哪儿？”
“父亲，父亲，你是不是也来了？”
女人往四周看去，尖叫起来，
“你别来，你别来，芳儿在这，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会跟你走的。”
“父亲，是我对不起你啊，你辛苦养育我，我却不能给你老送终。”
“贾七那个畜生冲进家中将我强暴，不久之后我发现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听你的，来这里找他，结果在此一待就是八年。”
“芳儿，对，芳儿，你看到芳儿了吗，芳儿是我女儿，是你孙女啊。”
“父亲你不知道，贾七不能生，只有他，只有他能保护我的孩子。”
女人大呼小叫，口中疯乱，东扯西扯。
不需要陈玄去问什么，通过这女人的叫嚷，他就明白了眼下的一切。
贾七，也就是贾七爷，娶了那被陈玄打脸的女人为妻，后又陆陆续续的纳了十数个妾。
但是这十几个老婆，都没能给他带来半个后代。
如此到了中年，心知再拖下去就再也没有生育可能的贾七，找上了一名道士。
也就是刚刚陈玄看到的那手持拂尘的王天师。
花费了一番力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他请王天师炼了一炉丹药。
这丹药吞下后一个月内，贾七再行房，就会有极大的可能，得到一个孩子。
前提，是跟贾七行房的，必须得是处子。
也就是说，贾七的这些妻妾，都不行。
丹药炼的匆忙，贾七吃的又匆忙，留给他的时间，就只有一个月。
再去挨个娶妻纳妾显然是不可能的。
为此，贾七就盯上了附近的这些黄花闺女。
那一个月中，贾七一连欺辱了三十余名少女。
小到十来岁，大到三十有余，凡是确定为处子的，没有家世背景的，都是他的目标。
而眼下，抱着陈玄大腿的仲媛，就是那三十余名少女中的一个。
那一日，仲媛在家中，绣着女红。
只院门外忽然闯进一伙人，不由分说就将她捆了起来。
贾七爷随后赶来，一句话没有跟她言语，就强迫跟她行了那事。
直到结束，贾七爷这才留了句话，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脸，让她要多多争气，怀个孩子，并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这件事，贾七敢做，自然就是有能力压下来。
因此，这荒唐的事，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仲媛也在父亲的安抚下，没有寻死，而是活了下来。
可是之后不久，仲媛竟真的发现自己怀了孩子。
商朝不比陈玄梦中的世界，在这里，未婚先孕的女子，只有一个下场。
浸猪笼淹死，绑柱子烧死。
因其不尊女德，有辱先祖圣贤。
仲媛不怕死，但是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她的父亲，也就是那买豆腐的老者，偷偷求得一副药来，要帮她堕胎。
仲媛不从，偷偷将药倒了。
不日，离了家，竟来了这贾府。
“只有他能保护我的孩子。”
正如她所说，能够保下她和她腹中孩子的，只有孩子的父亲贾七爷。
贾七侮辱了那么多的女子，静等许久，都不曾有一人怀孕。
却不想，因为年龄略大，而导致手下心中不屑，粗心漏了观察的仲媛，竟然怀了孕。
并且，还主动的找上门来。
当下，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十月怀胎，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女儿。
虽不是儿子，也激动坏了贾七。
只家中夫人的娘家有些权势，夫妻二人合计，就将这名贾芳的女娃，算到了夫人名下，叫夫人为娘。
仲媛生子有功，但又被夫人不喜，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干脆将其困在这地下暗室。
除了贾七偶尔会下来看她，拿她发泄一番之外，就只有送饭的下人会来这。
借着下人口中的贾芳的消息，仲媛这才得以苟活着，心中有一口生气。
此后又是数年，
贾芳重病，几度身死。
这一次，更是严重。
想起当初的事情，贾七找上了那王天师，拜托对方帮忙。
王天师来此观望之后，教了贾七一计。
寻一腹中胎儿，将其杀了，挖其心脏，蒸煮为水，让贾芳服下，方可。
这胎儿，要算得是在十二月十二日，跟贾芳同一天出生的才行。
贾七苦寻不得，付出半数身家，求得王天师施法在朝歌中寻找。
最终，王天师定下人选，选择的，正是赵明伍一家。
只赵明伍妻子的生产期，是在十二月初八，差了四日。
贾七心中忐忑之时，王天师却言，
“此乃天道之妙也，赵家除此婴儿还有四口人，这四个心脏，可再抵四日之功也。”
天师定言，贾七服从。
派人在夜中杀了赵明伍一家，挖了心脏，送到贾府。
又因王天师说这人体心药，需要贾芳亲生母亲熬煮。
这才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妖道胡言乱语，害人性命！”
陈玄听完仲媛所说，见她又再度胡乱重复起来，忍不住骂了一声。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友一家，竟然是因为这般荒唐的事情，白白送了性命。
“王天师……你该死！”
陈玄握拳，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一拳将那王天师击毙。
“你，你，”
此时，仲媛身体一颤，从混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但是她却不松开陈玄的腿，只是道，
“这罐子里的药，你不能动，动了，我的芳儿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