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的谋划,曹冲自然不知。
第二日,曹冲如约而来,主宾席上果然坐了伏完,孔融,伏典等人。
杨修、曹植、丁仪等人坐在另一桌。
丁廙换了一身劲装,手握湛卢宝剑,站在院中,仍然是一副手持重宝而不自知的样子。
曹冲暗叹可惜。
好好的神物,却蒙尘落在一个不懂珍惜的小子手上,还偏偏一脸嫌弃。
曹冲看得摇头。
伏完,孔融,伏典几人看到他进入院中,都一脸惊愕。
嘴里好像在说他挺能掺和之类的话。
曹冲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手持一把制式宝剑慢慢走到丁廙对面。
可能是一晚上丁廙想得太多,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
两人气场完全不同。
杨修一看,顾不得什么脸面,直接说:
“曹公子,昨天提议比试时候有所疏漏,政论比试与文才比试说漏了。
其实我们是准备与公子全面比试一回的。
如果公子觉得我们没有告知清楚,因而有所误会,今日比赛也可取消的。”
曹冲可不想失去夺宝的机会。于是回答说:“好的,几位尊者在席,如何比试你们划下道来吧。”
“好吧。”杨修说。“武斗不用说了,一方认输就行。
政论与文才比试,分别由伏国丈与孔大夫出题,胜负由伏国丈与孔大夫认定。”
曹冲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个穿越者面对几个古代人,无论如何,还不能全面碾压吗?
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
孔融也正是他招揽任务之一。夺宝顺便折服折服孔融这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行。”曹冲答复得挺快。“这就开始吧?”
“那开始。”杨修说。
丁廙剑法果然不错,曹冲一开始只守不攻。
曹冲考虑过,既然要夺下重宝,最好让别人心服口服。
不然巧取豪夺之名,传起来真不好听。
因此,曹冲一开始只是守。
丁廙剑法小成不可小视。
剑法施展起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大开大阔之中,竟然还能增加不少细致变化。
曹冲躲闪腾挪时,几次都被这些细致变化的剑招弄得手忙脚乱。
看曹冲两人有守有攻,一时分不了胜负,台上伏完,孔融开始闲聊。
付完问:“孔大夫,你说的曹冲提出收你的事可是真的?”
伏完与孔融关系亲密,一开始就问到孔融的秘密,想来,这事孔融对伏完说过。
“当然是真的。这个问题太过突兀,确实让孔融震惊了几天。
说是开玩笑吧,不像。他说的一切前因后果清晰,有理有据。
说不是开玩笑吧,我一个糟老头子,又一向与曹公不睦,就算我跟了他,对他有何好处?
所以孔融不解啊。”
“我也有些奇怪。当日他来到我府中,行事莽撞,但是说到问题的关键处,也是一针见血的。
我感到,此人不是池中之物,有搅动时局之力。
所以行事古怪一些也是常理。”伏完说。
“你这样认为?”孔融惊异。
伏完素有知人之明,他是知道的。
能从伏完口中听到如此评价,他十分意外。
这时候伏典凑过来说:
“孔大夫恐怕不知道吧,我阿爸是十分看好他的。
家传玉佩都送给他了。”
“是吗?”孔融首次听闻这等隐秘,不禁又多看了院中曹冲几眼。
这时候曹冲已经看到丁廙剑招有所重复。
他郎声一笑,剑势一变,开始由守转攻。
苍云剑不愧奇诡莫测的剑法,只数招,就将丁廙压制住。
长剑锋刃紧贴着丁廙脖颈,丁廙根本不敢动一下。
曹冲笑着对杨修说,胜负已分了吧。
“行。你胜了。”杨修面色发白。
他不擅长剑法,怎么也想不通丁廙在明显优势的情况下怎么会瞬间败北。
所以,他求平手的话根本没有时间说出来。
当然这也是在他估计范围内。
于是他离席走到伏完三人桌前,行礼请伏完与孔融出题。
“国丈先请。”孔融说。
“好吧。我就出一道题目。请谈一谈礼与刑的关系。”伏完说。
杨修喜形于色。
这道辩题不久之前他们四人讨论过,杨修自认为他们讨论亮点颇多。
所以他抢着说,我先谈。
古人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但是,鄙人以为,礼也可推广到庶人,只有天下人都遵守礼,才去相对应惩罚不遵守礼的言行。
杨修围绕这个开头,又举例子,又作论证,洋洋洒洒谈了一柱香时间。
说完之后,杨修有些自得。
这番话,对礼与刑的关系认识小有突破,也挺符合当时大家要求庶人尊礼的共识。
曹冲耸耸肩。礼与刑这些,后世除非学者根本不做研究,真不知如何谈起。
他只好勉强根据自己对这个社会现状的观察说:
“每一个人都有礼可尊,这是对的。但是,我认为,刑也可上大夫。
只有人人生而平等,不仅享受礼法平等,刑罚平等,还要享有地位平等,机会与权利的平等,才能打破一切束缚,彻底结束这个战乱之局。”
曹冲根据他所在世界的普世观念,十分自信地说。
人人生而平等?这个现代才推而广之观念一提出,全场人都震惊了。
三国时期等级森严,只有士族,才享有进入上层圈子的基本权利。
社会现状如此,习惯就是理所应当。
如果不是眼界超脱的傲世天才,绝对不可能看到这一点。
大部分人,比如周不疑,他考虑天下大乱的根源,就只是认为,只是因为战乱和饥荒。
就比如一个人一生下来就被关在一个屋子里,纵使他天资聪明,总结他不能出去的原因,他只会叹息门窗开得太小,而永远不会去埋怨房屋太坚固。
因为这个坚固,就是他的思维定势,他所认为的理所应当。
一语惊出千层浪。
曹冲的话,不当新颖,而且相当叛逆。
孔融这人习惯性离经叛道,倒是一副欣赏的眼光看着曹冲。
伏完蹙着眉若有所思。
曹植,丁家兄弟目瞪口呆。
杨修却怒气冲冲。
“仓舒所说,荒缪绝伦!这社会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是平等,那置皇权于何地!又置伦常于何地!”
曹冲懒得与杨修争辩。
继续争辩,话啰哩啰嗦又得讲一大堆。
最关键的是,与一个关在屋子里的人讲外面如何阳光明媚,如何繁花似锦终究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