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出头，勉强让自己恢复了小半精神的顾念来到了刘远发给他的信息中那个剧组所在的地点。
那门口，刘副导演正坐在一只椅子上，嘴里叼着烟，脸上表情有些百无聊赖地低头刷着手机，不时抬头往远处看看。
而在某次抬头，看到刚下车的顾念后，他脸上的表情极快地挂上了一抹笑容，人也是立马站了起来。
“小顾！来啦！”
顾念有些被吓到了。
这刘副导演什么情况啊？
怎么找一个群演龙套过来，这么客气的？
又是亲自选角，又是亲自等在门口迎接的，搞得他都快以为自己出演的是男一号或者男二号了。
“刘导演，您好，辛苦您了！”
顾念走到他身前，笑着朝他微微鞠了鞠躬，然后就被他拉住胳膊，往剧组里头走去。
“哎呀，你可算是来了！赶紧的，收拾收拾，跟我去见导演。跟你说啊，咱导演姓曹，在圈内腕儿可不小，你可得小心些！”
顾念脑子开始觉得有些迷糊起来了。
怎么这就扯到导演了？是想让导演看看他，顺便当面讲讲戏么？
就这样，顾念被刘副导拉扯着，越过无数的剧组工作人员，来到了一个坐在监视器前，低头认真看着剧本的中年瘦削男子身旁。
“曹导，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伙子，人长得高大帅气，也会几手功夫，特别适合侍卫这个角色的！”
顾念到现在，才算是知道自己得到的角色究竟是什么。
侍卫，这是一个视重要程度，可能出现一面，也可能一直存在，贯穿着整部戏的角色，就是不知道，他得到的这个角色，在这部戏中的权重究竟有多大。
“哦？这就是你说的人么？”
曹临华放下了手中剧本，抬眼看向了顾念，那有些微微下垂的眼皮底下，是双含有锋锐光芒的眼睛，让顾念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这是一个内含锋芒的狠角色！
顾念的心中，因为曹临华导演的这一眼，瞬间就给他建立了这样的一个印象。
“确实，小伙子很高大帅气，挺符合侍卫这个角色的外形，会武功，也是一个加分项，就是不知道，这演技如何？”
曹临华说话慢条斯理的，很温和，但那种笃定语气，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显现着他这个人的性格特点。
说一不二，像是剧组里唯一的王一样。
顾念刚想上前一步，回答曹临华的话，就被旁边胖胖的刘副导用手隐晦地挡了下来，让他心中的迷糊感越来越浓郁了。
“嗯，你去把李力叫过来，他不是也找到一个很适合侍卫这个角色的人么？让他带过来。”
曹临华此话一出，顾念脑海中的那种迷糊混沌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终于是明白了！
明白了刘副导为什么要不辞辛劳，亲自选角，又为什么要在门口，苦苦等他不知多少分钟，又为什么……他顾念，在此前没能得到关于自己这个角色的半点信息！
内部斗争！
刘副导，跟这位曹导演口中的李副导，正发生着一场决定他们在剧组内地位的权力斗争！
而斗争的内容，多半便是选角这一方面。
刘副导，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眼光，也选择了相信群演的力量，从而，选择了顾念作为他的进攻武器！
李副导呢？他又会选择怎样的尖兵利器来应对刘副导的攻势？
顾念这个疑惑没在心中存留多久。
那个被曹临华吩咐去请来李副导的场务工作人员已是带着一个三十许岁的青年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回来了。
“曹导？您找我？”
三十来岁的青年略显瘦高，他先是看了一眼刘副导，又盯了顾念看了几眼后，才凑到曹临华旁边，微微弯着腰，显得有些狗腿子气质。
“嗯，对……李力，刘贺，你们，嘶……这样吧，你们让化妆师给他们上妆，然后再穿上侍卫的衣服，我来考校他们一下，这样谁能更胜一筹，就显而易见了。”
曹临华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思虑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吩咐道。
说实话，他是不反对剧组内部的斗争的，因为斗争在哪儿都会存在，而好的斗争，往往能够促进剧组的磨合，也能偶尔给剧组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像是李刘两个副导演之间的权力争夺，他就不怎么在意，毕竟只是剧组中五个副导演中的两个，没啥权力，最多也只能在配角群演这事儿上争来争去。
可打到现在，剧组已经开拍许久了，他们俩人还在拉拉扯扯的，已经有些影响到剧组人员的心情乃至氛围了，也就由不得他不插手干预了。
所以现在就借着这个时机，让他们两个彻底一决高下吧，以后也不用他再来费心敲打他们了。
……
“听说你是群演出身？”
顾念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涂抹着自己的脸，旁边同样在化妆着的那个由李副导带来的青年突然开口问道。
“嗯，刘副导演昨天早上海选，我报名参加了。”
“呵呵，一个早上的海选就选出来了？那你可真够幸运的，我可是在学院中辛苦学习了数年，才能得到这么一个机会呢！”
青年面色白净，脸上稚气未脱，很明显还是一个在校的表演系学生。
“对了，你叫什么？我叫林向轩，中戏三年级生，很高兴认识你！”
顾念不知怎的，总能从这个叫林向轩的小伙子身上，读到一股居高临下，盛气临人的味道。
感觉就像是他仗着自己学院派的身份，因此对草根出身的顾念，充满了不屑。
“我叫顾念，来这漂了一年了。”
面对这种人，顾念也没必要热脸过去贴冷屁股，直接就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没有多余的废话。
“一年啊……真好，只要一年，就能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小伙子絮絮叨叨的，在顾念略显无奈的眼神中，不断地阴阳怪气了起来。
说的话来来回回不过是那几句。
什么“你长得还可以，但长相不是在演艺圈混下去的唯一资本，关系才是。”“你能得到这个角色的面试机会，那是你走了狗屎运。”“系统性学习过演技，才可以走得更远”之类的话。
听得顾念是昏昏欲睡，后边两个给他们上妆的化妆师也是无语至极。
她们就没见过，这么一个还没踏出学校的学生，一个还没接过戏的纯小白，有什么资格对一个在影视城中漂了一年的“前辈”这样的不客气！
就算是纯粹的素养，你也好歹算是大学生了，就不能表现得含蓄有教养一些么？
特别是林向轩的化妆师，她看似面无表情，心中的不满之情却是越来越满。
因为她也是个半路出家的人，所以最是讨厌这种仗着出身好，便对草根同行各种不屑一顾的狂妄之辈。
手中给他化妆的动作也是越来越粗鲁，像是涂墙一样，使劲地给他铺着粉。
“你，你可不可以轻一点啊？！”
林向轩脸上表情有些微微的扭曲，明显化妆师的化妆力度有些过大了。
“安静，用力才不会卡粉，你再这样下去，化妆化不好可不是我的问题。”
身后的化妆师冷冷淡淡的，却是听得顾念差点笑出声来。
好一个敬职敬业的化妆师！
用力就对了！用力拍死他丫的！
感受着自己的化妆师那恰到好处的温柔力度，顾念心中的一点点郁结之气，顷刻间消散不见，只余下满满的畅快之意。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