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觉得我可能会演不好。”
曹婉婕拿起筷子，将服务员上上来的第一道菜“低温慢煮厚岸牡蛎”，轻轻地夹了一小块，沾了点萝卜泥，缓缓地放入口中品尝着。
顾念见她这样熟练，反倒是在心底疑惑起她刚刚为什么会表现出那样的拘谨了。
因为能这样熟练，这就说明她不是一个没吃过这种档次日料的人，也就没必要会因为这日料店的典雅装修而显得那么拘谨了。
那也就只剩下唯一一个解释了，她的拘谨，是因为跟顾念这位并没有很熟悉的朋友出来单独吃饭而拘谨，而非是什么没来过这种店而拘谨。
“那，假如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你对方敏的理解是什么样的吗？毕竟到时候我们之间的对手戏不少，提前讲讲，也可以加深一点配合度。”
顾念用很随意的语气讲出了这句话，然后也尝了一口这个牡蛎。
然后就被那盖在牡蛎上面浓郁的葱味给冲得皱起了眉头。
若是像平时那样只是想解决饱腹问题，那就是普普通通的炒面，顾念也是可以吃得很欢快，可现在来吃的这人均两千多的什么日料，顾念可就不认为只要能入口饱腹就行了。
色香味俱全不要求，好歹也要有个香与味融洽地在口中味蕾上爆发开来嘛！
结果这牡蛎，可能是想要用葱香来掩盖这牡蛎的腥味的缘故，虽然葱香掩盖住了腥味，可葱的味道也是将这牡蛎的鲜甜味给冲得一干二净了。
好吃是好吃，可终究是有些不足。
两星半。
顾念按照自己的口味，给这道菜评了一个分。
曹婉婕此时也是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准备跟顾念好好探讨探讨角色问题了。
“这个……顾哥，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
“怎么可能，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人对于同一个角色的理解本来就是各不相同，也不强求相同的，只要能逻辑自洽，那就没问题了。”
“那，我就献丑喽！”
曹婉婕笑了笑，将手机拿了出来，切到备忘录界面上，但也没有一开始就照着备忘录上自己写下的东西念，而是将手撑在了下巴上，慢慢回忆自己脑海中关于方敏这个角色的看法。
“方敏嘛……她一直是一个很单纯，善良的人，一开始，因为父亲和各位师兄的保护，她在学联做事那么多年，都没有被伪政府列入黑名单，她父亲怀疑肖途是内奸，试探了好几次，但只要肖途略微一辩解，方敏便相信了肖途……”
“但她的一生，也是极为曲折的，目睹自己的父亲死于自己信任的青梅竹马肖途手上，后来订婚的未婚夫也被揪出是汉奸并惨死在牢狱之中，可以说，她的后半生，基本便在孤独中度过了。”
顾念听着曹婉婕的剧情分析，连连点头。
这么简洁明了，明显她得到角色后是有认真下功夫的，只是其中对于方敏这个角色的分析部分还是少了些，多数是叙述性的语句。
“因为是游戏嘛，有好几条故事线，后来方敏的命运，一条是成为了充满正义感的女教师，为救国而游行奔走着，遇到真正成为汉奸，并改名为郑途的肖途，因游行而被捕入狱，但仍坚守底线，不被肖途劝说加入汉奸队伍，最后目睹了自己这个曾经的爱人为了找回自己的热血，将她救出牢狱，但也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一条则是前往延安，被第二号引荐进了地下党，然后派去重庆潜伏，直到战争结束，都不能与自己爱的人相守，反而是死在了因为想要偷卖国宝的汉奸手中，留下了关于潜伏者肖途的信息给组织……”
顾念倒了一杯蜂蜜柚子茶，推到了曹婉婕的面前，示意她喝一口，润润嗓子。
曹婉婕笑了笑，轻声道了谢，然后才小小地抿了一口。
然后放下，继续说着。
接下来要说的，是她对于方敏这个角色的分析，也正是她要说的东西中的重头戏了。
“所以，从这些方敏的经历以及她做出的抉择来看，她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纯洁，善良，固执是她的本性，并且这些本性，一直都维持着，并深藏在了她的心中。”
“她前半生有多幸福，后半生便有多痛苦，父亲，好友，一一离她而去，她只能在黑暗中，向着那缕光明蹒跚前行着，她见识了世界的黑暗，但却能出淤泥而不染，用脆弱的自己和这整个丑陋的世界抗争着，哪怕付出生命……”
“她就像是被巨石压在底下，却仍努力向光明生长的野草，我很喜欢这个角色，但也可能因为如此，我很难将她演好。”
“这又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分析得极好啊！”
顾念也喝了一口蜂蜜柚子茶，他听曹婉婕的分析，只觉得这跟他脑海中关于方敏这个角色的看法相差仿佛，但曹婉婕的理解却要更为具体，也更为生动一些。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发出了“我很难将她演好”的忧心之语，倒是有点优等生说自己可能考得不好的那种味道了。
“……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那种自己愈加喜欢，反而愈加怕把她演不好的感觉吧，反正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演技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过幸好这次拍摄的方式跟其他的剧组方式不一样，希望我能慢慢地把这角色给雕琢出来吧！”
顾念举杯，碰了碰她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在喝酒呢！
“敬你。绝对会成功的！”
“嗯，谢谢！你也加油！一定要成功！”
曹婉婕笑着举杯，然后又是小小地喝了一口。
因为蜂蜜柚子茶，别称热量爆炸茶，除了热量高，润喉效果不错外，一无是处。
所以她也不敢大口喝着这甘甜可口的饮料，实在是辛苦。
“诶，你吃吃看这道菜，羽立海胆搭白鲟鱼子酱，味道不错！”
接下来，顾念和曹婉婕聊天的内容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食物上面。
而一通交流下来，顾念也是让曹婉婕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吃货的知识储备。
从各自家乡的美食，再到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各地的美食，顾念都能说上几句，虽然并没有很详细，可像他对美食这样多的研究，明显也不是个啥也不懂的门外汉了。
听得曹婉瑾对顾念的崇拜之情都上升了一小个层次了，这饭局才算是结束了。
而这顿昂贵的晚餐直到结束，也才勉强填了顾念肚子一半不到，让顾念有些感慨花钱吃了一堆还算好吃的空气。
但这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顾念觉得他跟曹婉婕俩人之间的关系，比起之前又亲近了许多，具体描述，大概就是从陌生的朋友，勉强进步到了相熟的朋友这一阶段吧。
离店，上车，下车，两人就这样继续边聊着，边回各自的出租屋中，然后过没多久，顾念便再次出门，跟外卖小哥拿了一个超大份的炒面，回屋三两下吃完，才算填饱了肚子。
舒服地洗漱一通后，顾念开了一罐可乐，然后才将放在床头的剧本拿了起来，继续翻阅着，也不时地在上面圈圈画画着，记录他对于其中某段剧情的理解等等。
而看到剧本中关于方敏这个角色的剧情时，顾念不由自主地放慢了翻阅的速度，脑海中却是自动浮现出曹婉婕的脸，然后对上了这个角色。
他笑了起来。
因为他发觉，将曹婉婕的脸放到自己想象中的方敏身上，倒真是一点儿都不违和，甚至可以说合适得很了！
他会这样想，倒也不是因为他顾念是什么舔狗，看见曹婉婕长得好看就想特意跟曹婉婕打好关系，而是因为曹婉婕帮了他一个大忙，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塞到了他的怀里，让他得到这个角色，那顾念就必须得还她人情。
而且以后万一遇到啥适合曹婉婕的好事，顾念还得义务将这好事儿介绍给曹婉婕，也才算是将人情还了回去，毕竟这么大的人情，一顿饭？那是远远不够的。
而说到人情，自然的，那位在王金帝导演面前说了顾念好话的刘贺副导演和给了他许多机会的刘远群头，都算是他该还人情的对象。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情该怎么还，可请他们喝上几顿以聊表谢意，那还是必须的。
于是顾念在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进之前便有约的剧组打打工外，剩下的个人时间不是泡在了剧本上，便是泡在了酒桌上。
但酒桌虽说是酒桌，顾念却也没有多喝多少酒，一是他不怎么会喝，二是大家也都不是什么喜欢跟人拼酒的猛汉，能舒舒服服地，跟朋友在一起吃一顿，再喝点小酒，那就是极畅快的人间幸事了，哪还需要拼酒来彰显开心快活以及朋友之间地位的高低上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