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又是鸡胡?”
老张头冷笑,随手将两枚筹子扔了过去,然而在这时,他却瞧见王二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老张,不是鸡胡,你再瞧瞧。”
“什么?”
听见这话,老张头连忙去瞧李也的牌,而后顿时惊出声来:
“清一色!”
“是啊,清一色。”
李也淡淡地笑,他的牌中只有筒子。
“这,这!”
老张头顿时气血上涌,脸上却大惊失色。
给庄家点炮可要翻上一番的。而单是清一色,就要有二十四番嘞。
“行了,快些结了筹子,该下一局吧。”
李也将牌推入到桌子中央,顺势将手伸了过去,勾起指头。
见此老张头只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吞,他恨恨地看着李也,从横财蜡中甩出四十六枚筹子而后丢了过去。
“哼,这局算你小子运气好,下局可不一定了。”
老张头这样说着,但他的身体明显瘦下去些许,蜡烛也矮了快半寸。
这种情况三人都当是李也运气好,可能一开始就缺一门吧。
于是继续打着。
然后……
“大三元,和了。”
“自摸,十三幺。”
“哎呀,难得一见啊,四方大发,和了。”
李也将牌推了下去。
面前三人的脸色皆都变得铁青起来,照李也这样赢下去,他们估计再没几把,横财蜡就要燃烧殆尽了。
“小子,你!”
老张头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李也则是仰头,疑惑:
“怎么了么?”
“你……”
老张头想要说出什么,却觉嗓子一噎,愣是没了说话的力气,他瞟了眼旁边只剩一寸来高的大红蜡烛,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
方才几把,就他输的最为多了。
“我……”
他慌乱地求助向旁边的王二,却发现后者已经站起身来道:
“我去出个恭。”
说罢王二就转身离去,瞧也没瞧上老张头一眼,反倒给黑衣男人使了个眼色。
“我也去。”
而后,黑衣男人也是站起,随着王二一同去了。
见此情景,老张头哪能不知晓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一圈的终了,要么是东南西北轮流坐完庄,要么,就是有一人的筹子全部输完。
显然王二和黑衣男人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对他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老张头被吓得一把跌在了椅子下面,两行浊泪从布满血丝的眼眶中一涌而出,嘴唇发颤:
“完,完了!”
老张头一辈子都是个穷鬼。
小时便被爹娘遗弃,在街头当了乞儿。
经常好几日都吃不上一顿饭,还挨了不少毒打。
幸得有一日,路过的富家翁心善,被带回家里做个下人。
不过由于长得磕碜的缘故,并没有被家中小姐瞧上,与其私通。
反而整月被其他下人勒索饷钱。
若不是管吃住,恐怕都活不到二十岁去。
就这样,还被骗去赌坊,欠了一屁股债。
而又是富家翁心善,替他还债,虽是打发走了,却也还帮衬着找了工娶了媳妇。
但这赌啊,一沾就是一辈子。
富家翁后来搬离了宣安城,自然将这事忘在脑后。
老张头却整日混迹于黄四爷的赌场之中,对家里一点儿也不管顾。
连他那半边屋子只剩下一张床与一个烂锅都不知晓。
直到将妻子都给输了进去。
那日是老张头亲自带人回家去的。
妻子看许久不见的丈夫回了来,欣喜着想要给其盛饭,却被后面进来的打手一把按下,就要拖将出去。
妻子向着丈夫哭喊,得到的却是冷漠与一张典卖的契约。
而上面的银子,仅仅才一两罢了。
之后赌场关门,老张头就守着他那半边屋子浑浑噩噩。
直到那日,以前在赌场认识的朋友王二找上了他。
说城南有家牌九坊,只要赢上去就能得到数不清的财富。
……
张老头看着轻笑着的李也,眼中升起一丝希冀。
“爷,求求您!”
“什么?”
看着突然向他这边爬来的老汉,李也被吓了一跳。
“赏我点筹子吧!”
张老头像枯木枝的手抬了起来,李也堪堪躲过,而后冷笑起来:
“呵,虽是这场子的规矩,但你杀了人,总归要偿命吧?放心,不会只是你一人的。”
他并不是同情外面死掉的那人,都是赌徒没什么好说的。
但三人取了别人的性命却没有一丝罪恶感,那想来也做好了被取掉性命的准备吧。
“好了,坐好吧,他们回来了。”
李也冲着老张头笑,后者瞧着却只觉得恐怖。
很快,王二与黑衣男人便各自入座。
不过并没有老张头想的那般,王二反倒热络起来,拍着同伴的背:
“哎呀,老张你别慌,这小子不过个恭运气好些罢了,现在我们回来也改了运气,不会让他再赢下去的。”
“呵呵。”
老张头笑着,在思考背后的触感。
王二竟然在说要帮自己?这怎么可能!
没想到他们还会管我!
老张头眼中闪出泪花。
是了,只要按王二说的做,继续出千就好了。
被抓住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这小子也说不出什么证据来。
好,就这样做!
老张头像被注入了一道强心剂,腰板儿都有些挺直了。
“快开始吧。”
黑衣男人说道。
李也点了点头,四人搓起了牌。
“稳了!”
老张头将牌摆好,看了眼发现已经听牌,不禁心中一喜,看来这把连老天都在相助自己,于是立即给王二打起了暗号。
要五条。
而王二点点头,表示了然。
然后出牌。
看是五条,老张头立即喊道:
“和了。”
牌推在桌上,三人一瞧,王二立即开了口:
“哎,老张,你在说什么啊,我打的不是五条,是四条啊。”
说着,他将打出去那牌中间的污垢拭掉,一脸笑嘻嘻:
“抱歉,手上有泥,粘上去了。”
“你!”
老张头顿时气结,他感觉手脚冰凉,身体再次发抖起来。
诈胡,可是要赔钱的啊。
他的横财蜡根本不够再赔这么多出去了!
“老张,抱歉了。”
王二看着老张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这下,总归是要结束了吧?
可就在这时,旁边的李也却再次发出声来:
“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