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并不是朱勇!
不过,凭此人能手持朱勇印信,必是朱勇信任之人。
张破虏放眼望去,只见来人也是满脸大胡子,眉头上一道伤痕,衣服皱皱巴巴,泥泞满腿,想必一路艰辛。
说不定,至老远而来!
来人拱手道:“小公爷,在下朱三升,一二三的三,升斗量的升,乃是朱勇将军亲近之人,受朱勇将军指使而来。”
张破虏原本乐呵呵,一副急义待客的模样,听到朱勇二字,顿时大皱眉头,发脾气道:“老朱好没道理!说好的事,就不见踪影,差点坏了小爷大事!”
“还有,王洋那个狗东西竟然敢堵我,差点让小爷命都没有,老朱到底在搞什么!”
牟小刀也大发雷霆:“老朱晓不晓得做官?小爷身为锦衣卫东镇抚司指挥使,他离开丹东竟然不通知我,太过分了!”
“就凭这一点,本官就可以弹劾他!”
张破虏又来:“老朱做事没谱,真是混账一枚!”
牟小刀:“这厮除了耍娘们,一无是处!”
张破虏:“这厮除了养小妾,一点用都没有!”
“这厮是个混蛋!”
“这家伙王八蛋!”
听二人越说越离谱,朱三升脸色有些难看,道:“二位若是一直埋汰将军,小人就此告辞!”
张破虏仿佛余怒未消,道:“你有事就说罢!”
朱三升连忙道:“将军因有事离开丹东,鉴于事情紧急,故此未能通知二位,三升来之前,将军特别嘱咐我务必向二位解说,还请两位见谅。”
张破虏不耐烦地道:“说正事!”
朱三升脸色有点尴尬,又道:“将军有事需要麻烦小公爷……”
张破虏立即接口道:“赶紧说,事情若是麻烦,嘿嘿,小爷自己也一堆麻烦事,还请免开尊口!”
朱三升脸上闪过一丝薄怒,却很好地掩饰下去,审慎了用词,低声道:“将军曾言,此事与小公爷也大有干系,若是小公爷能帮助将军,渡过难关之后,将军必有厚报!”
张破虏嘿嘿乐了,道:“你倒是先说来听听!先说好,麻烦事就别说了!”
朱三升到此时,已经连续碰了好几个软钉子,张破虏见此人颇有城府,一次两次竟然试不出此人底线,也来了兴趣,直直望着此人,就要看此人怎么说。
倒是朱三升心中虽有一股小火苗,忽而想起朱勇嘱咐,连忙平心静气地道:“将军在辽东镇获得了一封密信,言及有人要陷害于他,道及虎山……故而将军希望小公爷出面,能制止蜚语流言。”
张破虏不由有些惊异,问道:“就这些?”
朱三升点点头,道:“正是!”
张破虏顿时失望了,道:“好说好说,制止流言蜚语,锦衣卫干这些是拿手好戏,本人立即修书一封,让京师锦衣卫兄弟帮忙。”
“若无其它事,你就先回罢!”
立即让朱三升为难了。
其实,这里面有个小故事,朱三升见朱勇左右为难,故而询问究竟,朱勇见是腹心之人,也不作隐瞒,故此人毛遂自荐,满口承诺三言两语之下,必然说服张破虏出马。
朱勇彼时问为何,朱三升把胸脯一把,言之凿凿道:“此人既然族争惨烈,有性命之虞,岂能不依靠将军?将军放心,末将去了虎山,保管说动此人,让此人立即动作起来,立解将军忧患。”
朱勇大喜,马上就同意了此人请求。
可是,朱三升完全不知道,张破虏其实是个王八蛋脾气!
只听朱三升道:“且慢,小公爷,小人还有事。”
张破虏楞了楞,他本来想让牟小刀休息休息,他自去找李红袖,可此时,哪怕为了礼貌,也不得不让此人说。
朱三升道:“小公爷,朱勇将军与小公爷同气连枝,庇护小公爷于微末,现有人诬陷将军,岂非如同污蔑小公爷,还请小公爷出手。”
张破虏顿时乐了,不由自主哈哈大笑。
说实话,这么幼稚的人,他当真是第一次见!
他张大少爷也是颇有城府的人,刚刚见试探不出此人底线,还有些欣赏,可这家伙每每说事,都要拽上张破虏,要是一次两次,张破虏还能忍一忍,可说多了,张破虏心头忽而升腾起一股火苗!
张破虏犹然试探地问:“你确定是朱勇让你这么说?”
朱三升以为有戏,喜道:“小公爷,将军说了,只要渡过此厄,将军必然厚报!”
好吧,张破虏确定失望了!
以张破虏对于朱勇的认知,这厮其实和他一个路数,都是喜欢用钱开路,拿银子狂砸,砸得人头晕眼花,然后事情就成了!
眼前这个家伙口口声声什么‘同气连枝’、‘庇护于微末’,让张破虏立即就怒了!
张破虏把桌子一拍,眼眉一挑,问道:“真是这么说的?”
朱三升实在不会看人!
他也根本没有想过,也没有接触过——京师里的勋贵二代、三代都是什么人?
这些都是举全族,或者数以巨万银子供养出来的精英。
他们不但吃的是最好的,喝的是最好的,住的是最好的,下人是最懂规矩的,丫鬟是最娇嫩的……最重要的是,这些官宦子弟、勋贵子弟们,绝对会接受最精英式的教育!
也是最复杂、最严苛、最精华、最昂贵的教育!
朱三升根本不会想到,这种教育之下,出来的都是人精!
或者说是人杰!
张破虏一眼就能看出他说假话,真正的原因也就在这里!
可张破虏桌子都拍了,此人仍然听不出张破虏话里的意思,差距也在这里!
待朱三升点头,道:“正是!”
张破虏立即勃然大怒,骂道:“朱勇庇护我?大爷听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他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大明几百个指挥使,京师里扔一砖头,十个中能砸出三四个,难道他以为指挥使很了不起?”
“就凭一个卫所指挥使,就能庇护小爷?”
张破虏讥讽道:“恐怕朱勇将军太看得起自己!”
“且不说大爷是锦衣卫东镇抚司同知,乃是天子亲军,有随时入宫见圣的权力,兼本人作为五军都督府军机参赞,虎贲卫、羽林卫特训教官,腾镶卫指挥同知,大明百万京军校阅金腰牌,哪一样不比你一个丹东卫指挥使耀眼!”
“小爷竟然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还是处于最偏僻,最不可能发生战事的卫所指挥使……小爷需要么?你又有这种本事么?”
“滚回去告诉朱勇,要求人就自己来,给小爷端正态度!”
“求大爷办事,竟然还一副便宜大爷的模样,告诉你,你丫想多了!”
“要求人,就给大爷老实点!”
“要求人,就摆出求人的样子,认准自己的位置!”
“否则,有多远滚多远!”
“滚滚滚,让朱勇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