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五班班主任焦正，四十岁左右，正站在五班教室门口，上下打量叶振廉。
当然，叶振廉也在打量他。
焦正，这人全校出名，三件事。
其一，几件差不多颜色的皮衣来回穿一年，三伏天不怕热，数九寒不怕冷。
其二，永远坐立笔直，黑着个脸像是谁谁都欠他似的。
其二，这人脸黑心更黑，班级学生啥鸡毛蒜皮的事他都爱管，还都必须按他的要求来，比如某某浪费草稿纸了，比如某某跟父母打电话时语气不尊敬了。
——
“叶振廉同学，我觉得你太过冲动……不过，我很欣赏你。”焦正一张黑脸，面无表情。
【奢侈点+5】
（包公的夸奖）
焦正双手后握，继续说：“我本人，向来反对这种末位淘汰的竞争制度，既然你作为学生，已经打起了反抗的第一枪，之后我会联系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联名上书学校……”
他洋洋洒洒，挥斥方遒起来，叶振廉有点吃惊，这黑炭要搁民国，能是个革命先驱啊……
“焦老师，拨乱反正的革命举措，我们以后再探究。”
——
啪啪啪啪啪啪！
当叶振廉走入五班教室时，迎来了全班的热烈掌声。
【奢侈点+4】
（全班主动鼓掌）
叶振廉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觉得，这慢班的学生果然更跳脱些、活泼些、张扬些。
焦正怕叶振廉瞎说话，不小心透露革命意图，所以没让叶振廉作自我介绍，就匆匆安排了座位。
五班的同学对叶振廉好奇的紧，围着问这问那的，饶是他脸皮厚如软猬甲，也是有些尴尬。
什么什么“两个女人，你到底选哪个？”
什么什么“方小曼那天去你家，发生了什么？”
？？？
什么什么“住一个小区，跟余馨是不是已经发生关系了？”
？？？
这些问题是什么鬼？
他们怎么知道方小曼去找过我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余馨，跟我住一个小区？
这、这是剧透？
正惊诧间。
“叶振廉！你给我出来！”一道倩影，含怒出现在五班窗口。
“哇偶！”轰的一声，五班闹哄一片。
焦正拍了下讲台，这才压制住吵闹。
“叶振廉，你跟方老师出去吧。”焦正说。
——
叶方二人没敢就地，而是找了处隐蔽的夹竹桃树林，这才开始放心谈话。
一双桃花眼眯成了缝，方小曼胸口起伏不止。
“叶振廉，你故意降分是什么意思？”
叶振廉有些无奈，所有人都想为他的行为，而附加很多目的。
“你放心……反正不是为了追你。”
“……”
虽然学校里有这么传言的，但方小曼确实没这么想，因为叶振廉基本没有讨好过她，甚至情商极其低下。
此时此刻，叶振廉这么冷不丁一句，倒是让她一时语塞。
叶振廉狐疑问：“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那天去我家了？”
“啊？？”
“啊！！”
方小曼捂住嘴，完全不敢相信。
“你那天，怎么找到我家的？”叶振廉继续问。
方小曼想了想，说：“我问你班主任要的地址……”
叶振廉明白了，可能是郑秋红作的妖，她想泄愤或推卸责任。
因为对于尖子生试图逃离八班这件事，学校一定会追责，第一对象就是郑秋红，是否给学生压力太大，或者风气管理不善。所以郑秋红希望把责任全部推卸给方小曼，考场影响学生心态不够。
撩拨学生心绪，甚至师生恋才够！
叶振廉想通了，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你小心一点，学校可能要处理你……”
方小曼傻，但没傻到骨子里，本来就有点预感，现在被叶振廉给点破，她还是慌了神。
她急哭了，低喊起来。
“凭什么啊！”
“我做错什么了！”
“明明是你骂我，成了我影响你考试心态？”
“明明是你理综交白卷，成了我的监考事故？”
“明明是你要降分去慢班，成了我艳俗，我长的漂亮耽误你？”
“还讲不讲理了！你们只知道欺负我！”
“我不当老师了！谁爱当谁当去！”
方小曼委屈坏了，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
泪水盈盈，已然浸湿整张俏脸。
教师，一个说起来显得老气的职业，里面也有孩子。
叶振廉这才深深感悟到，因为自己，眼前这个女孩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扯下一片厚实的夹竹桃，撕碎，挥洒。叶振廉感到一阵无力。
“我没办法帮你，要不我退学算了？”
——
叶振廉当然不会退学，高考完上大专也不能退学。
而且接下来半年努力些，上个三本还是没问题的。
——
第二天下午，各科目试卷讲解完毕后，是休学典礼。
同时，也会颁发奖学金。
校长在主席台宣布每个年级，一二三等奖的名单。
“高三年级第一学期，竹风奖学金，理科一等奖一名，高三七班林黎，请你上台领奖。”
啪啪啪啪啪！
“竹风奖学金，理科二等奖三名，……，请你们上台领奖。”
啪啪啪啪啪！
“竹风奖学金，理科三等奖五名，……，高三五班叶振廉，请你们上台领奖。”
轰轰轰轰轰！
当高三的三等奖学金名单里，出现叶振廉的时候，全校爆发出地震般的轰动。
叶振廉其实并不诧异，班主任焦正早已告诉他这件事。
原来，明州一中每个学期的奖学金，是根据两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的加权平均衡量。
所以，即使叶振廉这学期的期末考试理综爆炸了，但根据一个学期的综合分数，他还是将将获得年级第十。
郑秋红气逗冷，‘高三五班叶振廉’，高三五班！这是赤裸裸的讽刺！
全校的学生都在哄闹的欢腾，然而最欢乐的，还是高三五班。起哄也好，真心也罢，他们开始呼喊整齐呼喊叶振廉的名字。
“叶振廉！叶振廉！”
【奢侈点+14】
紧随其后齐呼的，是高三年级的另外三个理科慢班。从未有过！明州一中的竹风奖学金被慢班染指，虽然叶振廉是从八班出来的，但依然阻拦不住四个慢班学生的畅快。
“叶振廉！叶振廉！”
【奢侈点+43】
然后是高三八班的学生紧随其后，郑秋红双眼充血，却无从阻止，她蹲伏到地上，掩面痛苦。
“叶振廉！叶振廉！”
【奢侈点+12】
当全校学生开始齐声呼喊叶振廉的名字时，他已经走上了主席台，准备领奖。
【奢侈点+194】
（全校呼喊名字）
教师们有些在看戏，有些在镇压，有些则无奈摇头，场面根本控制不住。
主席台上，校长脸色铁青，他故意双手一松，话筒掉落在地上。
“嗡——”
“嗡——”
操场的大音响爆发出刺耳的嗡鸣，将学生全然镇压。
——
三等奖学金是三千元，叶振廉提着一张奖金牌子，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校长颁完奖，说了一些片汤话，就把话筒递给拿一等奖学金的林黎，点头示意她开始读演讲稿。
那是个高三七班的女生，个子不高，但是气质很好。
她接过发话筒，清清嗓子，拿出演讲稿读了一小段，突然间，台下又有人开始闹腾着喊‘叶振廉’。
噗嗤一声，她的急促吐息喷在话筒上，笑场了，林黎再也读不下去。
在校长杀人的目光中，她走过去，将话筒递给主席台边缘的叶振廉。
“同学们想听你讲话。”
叶振廉轻轻颔首，接过话筒。
高三年级组组长蒋敏忠站在主席台下不远处，校长那阴鸷的杀人眼神，杀的不是学生，而是他，蒋敏忠！
巨大的时髦黑框眼睛滑落下来，斜着耷拉在干枯的鼻翼。
叶振廉早就不听话了。
但那个林黎，竟然在主席台、在明州一中的校长面前，自作主张停止演讲，还将话筒递给……
校长威严扫地，校领导阶层威严扫地，明州一中威严扫地！
高三的尖子生都如此，其他学生呢？怕是要造反了吧？
这届学生被带成这样，首要罪责就是他，蒋敏忠。
跟方小曼一样的感受，蒋敏忠在想……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
但是，蒋敏忠知道，立刻马上，他必须要作出补救措施！
对，不能让叶振廉讲话！
他冲上了主席台，狂奔到叶振廉身前。
在快要抓到话筒的一瞬间，蒋敏忠充血的眼，暴起的筋，抽搐的手……全部泄了力。
因为叶振廉只说了一句话……
而这句话，基本杀死了蒋敏忠的晋升之路。
“余馨同学，我爱你！”
【奢侈点+111】
（主席台讲话时告白）
——
海啸般的操场。
两道高挑的倩影，风中遗世独立。
方小曼动容，叶振廉是在牺牲自己，而帮她洗去师生恋的嫌疑。
而余馨……那个背有些驼的女孩，依然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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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