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涛涛巨浪送我还乡’，如果你可以告知火机下家的联系方式，我会按下‘确认收货’。”
通话那头是低沉磁性的中年男声，他的条件很有诱惑性，意味着只要叶振廉告知方小曼的联系方式，下一秒，他的账户上就会多九千元。
此时此刻，叶振廉的想法很复杂，很明显，这人是要高价收购，如果放在往日，叶振廉可能会威逼利诱，从方小曼那把火机拿回来，然后高价卖给这个人。
可现如今，情况不同……
心怀愧疚之下，总得让方小曼得点好处吧。
叶振廉想了想，对手机里说：“这样吧，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买家，是否联系你，由她自己决定。”
顿了五秒，那头磁性男再此出声：“可以，如果买家联系我，我依旧会帮你按下‘确认收货’。”
“谢谢你。”叶振廉笑道。
“朋友，我认为你很有契约精神。”
“谢谢，你很识货，也很会看人。”
我有契约精神吗？叶振廉笑着挂断通话。
百般纠结之下，叶振廉打出几行短信。
——
明州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
“咕嘟嘟嘟嘟……”
方小曼穿着淡紫色睡衣，正漱口刷牙。
一双桃花眼酣然半张，虽然起得晚，但她依然疲倦异常。
昨天回家后，方小曼打电话，把余馨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她的班主任。
半个小时后得到郑秋红回复：余馨家长说没有这回事，并吵着要跟校方举报方小曼颠倒是非。
已经习惯了，不是吗，自从叶振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一直都在重复这种事。
“囡囡，给你煮了银耳粥，赶紧趁热去喝了。”母亲抱着手，斜靠在次卫生间门边，气质高贵雍容。
“妈妈今天对我这么好，不会是有阴谋吧？”方小曼借着洗脸的空当，狡黠道。
母亲轻哼一声，“白眼儿狼，我是看你心情不好……”
方小曼听了，面无表情的说“哪有”。
洁面、洗面奶、爽肤水、肌底液、精华、眼霜、面霜。
不用上班的日子，方小曼依然是一套完整的洗脸流程。
“好饿，银耳粥在厨房吗？”她挂完毛巾，淡淡问。
“给你盛出来了，在客厅饭桌上。”方妈妈说完，停顿一下，又谨慎的问：“囡囡，有人在追你？”
“当然有啦，你女儿长这么好看。”
方小曼随意应付着，手机滴了一声，她走过去瞟一眼。
又是那个白眼狼，这次的内容倒是挺长串，她冷哼一声，不想看，就去客厅喝银耳粥了。
方妈妈却是眼珠子一转，女儿放假这几天，整天整天不着家的，肯定有情况。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方妈妈轻轻触了下女儿手机的home键，有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坏学生’。
屏幕上只显示一半的短信内容：‘昨天在我家，确实是我太粗暴，如果伤到你了，我再次真诚致歉……你从我这拿去的都彭火机，有人高价……’
方妈妈囫囵一看。
学生、我家、粗暴、伤到你……
又想到女儿昨天才问自己借了二十五万，虽然对他们家来说，这不算什么大钱，但如果是……
突然，她急火攻心，高呼一声“妈妈咪呀（我的天呐）”就晕厥而去。
——
那天，叶振廉没有收到九千货款，也就表示，方小曼并没有打电话给沪海那人。
深夜，那人再次打电话给叶振廉，说可以再加一些中介费，只要能帮忙联系上火机买家。
叶振廉拒绝了，说那是买家的自由，自己没资格掺和进去。
沪海那人再次称赞叶振廉有契约精神。
甫一挂断电话，叶振廉发现，买家确认收货了。
因为所谓的‘契约精神’，他的账户多了九千块。
——
生活里，总有这样那样的黑色幽默。
——
深夜十点半的明州，雨夹雪，冷。
叶振廉站在阳台上，拉开一点窗，只为了透口气。
就这样受冻十分钟，发呆十分钟。
他点开手机通讯录，拨通方小曼的电话。
她秒接。
秒接并不意味着她在等……而是因为毫无纠结。
没等叶振廉开口道歉，那头就劈头盖脸而来。
“一直是我这个老师自作多情，所以你不需要道歉，真的。”
“然后，请你不要再发这种莫名其妙的短信过来。”
“我妈看了你的短信，晕倒了啊！”
“我真的惹不起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全家，好吗？”
——
“好。”
“还有那二十五万，我会尽快还你的。”
冷雨在耳中淅沥，连思想也被淋的潮潮润润，化为一片泥泞不堪的淤泥沼泽。
咕嘟，饿。
孤独，冷。
——
叶振廉黑着脸，手机突然再次响起，是母亲从京城打来的。
“儿子，我跟你爸，可能不回明州过年了。”
“哦，为什么？”
“你爸跟人合伙开了个饭店，想着趁过年竞争少，在附近攒个口碑。”
“哦，好事儿，那儿子在这里，祝你们开业大吉吧。”
……
——
此时此刻，叶振廉有些害怕，他怕接到余馨妈妈的电话，然后母女俩一起骂他是个人渣。
咚咚咚，是敲门声。
“谁？”
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敲门。
叶振廉走过去打开防盗门。
高挑的少女，黑色羽绒服、黑色袜裤、棉拖鞋。
新剪的短发被雨雪打湿些，几根细丝贴在脸颊。
她穿的土气、穿的臃肿，但是腿长、脸好。
羞涩着，却始终抬头挺胸。
手中端着一个煮锅，盖着盖，却挡不住热气腾腾。
“我妈妈煮了汤圆……”
“哦哦。”
叶振廉摸摸脑袋，把少女迎进家里，面对余馨，这是他第一次手忙脚乱。
着急忙慌的取出双拖鞋给余馨，却发现她本就穿着。
于是又跑进卫生间，拿条新的干毛巾递过去，示意把头发擦干。
余馨把煮锅放在饭桌上，轻轻接过毛巾，随意在头上抹了几把，不好意思的说：“我把期末考试的事，跟我妈妈说了。”
“哦哦。”叶振廉有点尴尬。
“我妈妈觉得你人很好，就想让我跟着你学习。”
“哦哦，可以啊。”
“但是我大姨去世了，外婆家的小店没人看……所以我妈妈要回老家了。”
“哦哦，那挺遗憾的。”
“所以，我妈妈……想……想让你照顾我……”余馨说着这话，一张小脸胀的通红，她快哭出来了。
那一瞬间，叶振廉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当然可以啊。”
余馨的脸再次扬起来，她抿着嘴唇，说：“不是白白让你吃亏的。”
她慢悠悠的，从自己兜里一个个往外掏东西。
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宝格丽雪糕胸针、劳力士蓝黑圈、卡地亚LOVE手镯。
这些是昨天‘买女儿’彩礼外的添头。
“这些都给你，我妈妈说很贵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