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酒坛子碎裂的声响,在司澄脚边不远处响起。
司澄躲开,后退两步,看向歪斜着小跑过来的公子哥,心生警惕,陷入沉思:
莫不是这厮认识我,熟人?
这没道理,我又不识他...莫不是那凶手?嘶!
世风日下众目睽睽,当街就想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公子哥跑得气喘吁吁,过来之后,他瞪着司澄恼怒道:
“没听到小爷在叫你呢?你跑个什么劲!”
司澄不想惹事,只得一拱手,客气回道:
“敢问公子,寻在下所为何事?”
公子哥围着司澄转了两三圈,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瞎嘀咕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摇摇晃晃地瞅着司澄,理不直气也壮,掐着腰大声道:
“你管...管我找...找你什么事!反正就是小爷找你有事!先跟...跟我走!”
看着司澄似乎不为所动。
他歪头想了想,有样学样,也一拱手,酒声酒色道:
“小爷我!姚家姚风!有...有求于先...先生!请先生移步相商要...要事!行...行了吧?”
嗐!原来是姚家的公子哥。
看着姚风这作态,司澄略感惊奇。
姚家不是宛城世族名门么,竟也会出脑瘫?不然叫自己先生何解?
又或者,自己记忆出现了缺漏?
要知道,这年头,“先生”一声称呼,可不是什么人都担得起的。
非身怀大才或大德者,就是身居功名者,余下,皆无资格。
想了想,反正自己迟早得换张脸躲躲最近的风头,等案件告破。
既然如此,不如先搞清这小伙汁怎么回事,叫先生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回道:
“既然姚公子亲自前来一说,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姚风闻言,脸上笑嘻嘻,口齿不清地答道:
“这...这就对了!咱走着...”
...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河里坊另一边,一条号称文武大街的一个院府门前。
司澄心想,这文武大街不愧是号称文武大街,不是盖的。
街上往来人流众多且繁杂,布衣锦衣交错,小摊店铺林立。有杂耍戏法,有舞文弄墨,随处可见。
有个看门的管家恰巧开府门,见是姚风,赶忙恭恭敬敬地开了门,请人进府。
内里院子倒是不算很大,三进三出,房屋也不多,但建筑风格稍显庄正,平凡中莫名透露出一股低调奢华的贵气。
显然,这是姚风这种富家公子才置办得起的。
这人面泛桃花,两袖红夹,估摸这也是他无数金屋藏娇之窟的其中之一。
就是院中主屋前那两棵树,有点不搭。
光秃秃的,叶子稀疏,像是营养不良。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一大一小,在主屋的朱红大门前,左右开弓而立,门神一般。
...
“先生,你先坐着?小爷我,亲自去给你倒...倒一杯好...好茶。”
推门进屋,姚风说了一声,便摇摇晃晃,熟门熟路地走进屋内偏房门里。
司澄并未落座,而是环视屋内环境,略感好奇。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快乐吗?
外面普普通通,黑木灰瓦;
内里却别有乾坤,金碧辉煌。
金屋,不外如此了。
——
同一时刻,宛城县衙。
当听明白丁彦所述之事,县令黄仲因好事被扰的怒气渐消,暂且决定先放下内屋那娇滴滴的小美人胸前三斤四十八两事儿。
但很快,他又一拍身旁太师椅扶手,另升一怒,气冲冲道:
“何方宵小,竟敢乱本官所辖之地!丁彦,你可有查清贼人跟脚?”
丁彦老实回道:
“属下怀疑妖邪藏于勾栏,以目前形势所看,此事滋体重大,没有宝物相助,恐怕...”
黄仲略作沉吟,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我这就予你一纸公文,你持公文速去请朝廷仙司使者,越快越好!算了,现在你就去。”
“哎~民之所安,官之职也。此案生在宛城,无论如何,本官也得兜着。”
他也明白,让一群凡夫俗子去查妖邪之事,无异于作无用之功。
虽然他黄某人贪财,爱美人,但他扣心自问,自己是一个对百姓负责的好官。
该认的事就得认,该承担的责任就得承担。
不像那群伪君子,口口声声说爱民如子,转头却与豪绅富商狼狈为奸,搜刮民脂民膏。
为了头上一顶官帽,遇事逃避,知情不报,枉顾百姓。
这事,黄仲黄某人,他自认干不来。
......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司澄从姚风的金屋里出来。
脸上有点扭曲,想吐又吐不出来。
司澄万万没想到,姚风嘴里的好茶竟是这种玩意儿。
荤的,有菜有肉,加半块黑糊糊的茶饼,一通搅和。
一口喝下,那酸爽,直冲脑门天灵盖,记忆里的客家擂茶都没有那好茶的味儿那么浓郁!
辛辛苦苦压下反胃的错觉,司澄这才直起身子,放开扶着的莫名镇宅神兽,往文武大街南面走去。
边走,边思索姚风所说之事。
姚风之所以叫他先生,请他过府一叙,竟是因为信了民间野里的传闻:验尸超过一甲子的老验尸匠人,能开“阴阳眼”。
何为阴阳眼?传说此乃天眼,有辨邪祟,沟阴阳之能。
开了眼的验尸匠,从此可凭之而行走世间,替“冥府”办案处冤,明辨是非,化身神异。
而彭老头生前,正是从业超过一甲子的验尸匠,罕见。
姚风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对此事深信不疑;又觉得师傅能开眼,那徒弟也不差,于是便有了请司澄相商要事这档子事。
而他的要事,竟是因为老相好,杨柳街春风楼那位名为如花的花魁,数日前不知为何忽然与他翻脸,不认他人,所以他怀疑如花被妖邪上了身,想请司澄前去一辨真假。
姚风喝了酒,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司澄想得很多。
唯一在灰飞烟灭前验到尸的那李达,就是在春风楼度春宵时,被画皮鬼刨了心肝。
而李达死前欢好的小娘子,名字就叫如花,皮囊长得还不赖,肤白貌标,细腰,大臀赛过肩。
如今绿风...呸,姚风又这么一说,完全对上了。
印象里某圣人书有言:
世有狞鬼,面翠色,齿巉巉如锯。喜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若男子恋其美,则为其刨心挖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