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路边先拎一个雪糕筒，稍等我一下。”
程老师的爱人侯颖奇怪道：“这小伙子是谁？怎么拍个照还要甜筒冰淇淋的？”
程老师解释道：“他说的那个雪糕筒，不是吃的。是马路边的路障，红色圆锥子，中间刷了道白漆的。”
“还有这么怪的叫法？”
“你不会开车没考过驾照，不知道这叫法，也不足为奇。”
侯颖问：“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富家公子哥？又会摄影又开车的？”
“师大的新生，叫路满，刚认识的。”
程相岳说道：“别小看现在的毛头小子，比我们小时候懂得太多了，一准就是花家里钱堆出来的老手。”
他对此心里羡慕的紧，心想，唉当年他有这样的物质条件，没准儿这会儿早单干一家胶卷店、一家影楼，他女儿瑶瑶都坐上奥迪后座了。
侯颖笑着反驳：“那你可走眼了。那孩子身上的格子衫和假logo，和我上回给你在地摊二三十块买的一样，你嫌料子剌皮肤，扔衣柜最底了。”
程相岳一怔：“你看错了吧？”
这时路满提着一个路障，挪到木船下面。
程相岳招招手说道：“没开玩笑的话，路满，你来操作试试？”
他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在暗到这地步的环境中拍成功，甚至还有一丝丝偷师的窥欲。
侯颖肩膀一抖，猛给丈夫程相岳使眼色。一万多块的机子，何况是借的学校的器材，交给个刚认识的十八岁孩子，她不放心。
曾经有外面学校的关系户找到他私借相机，被程老师一句“器材与老婆概不外借”硬生生顶回去。
丈夫今天转了性了？侯颖想不通。
程老师只是提醒路满：“相机的带子多绕两圈在手上，小心磕碰。”
侯颖不知道的是，程相岳以往不出借，是心中对来者的水平没谱，生怕那种二世祖从没摸过相机，又不知道珍惜保养器材，相机被弄坏的几率极大。
而路满刚刚提醒他滤镜片，还能快速说出大光圈、景深的概念，已经是一层让他放心的保险。
“嗯，好。”
能提前和程老师交上朋友，路满也不推脱。
他接过单反相机，熟练地按标准手势握持，这一幕被程老师看在眼中，暗暗点头，心里更有底。
“瑶瑶，哥哥现在和你玩个游戏，叫木头人。我喊一二三，你就摆个姿势，不许动，你成功坚持下来，哥哥就输给你一张拍好的照片，好不好。”
“好。”
小瑶瑶一脸好奇，也不怯生，站起小身板，拤腰摆出pose。
路满在相机上按按，拨调齿轮调动参数，摁下快门，他和小瑶瑶就这样一直保持不动。
一秒，两秒，三秒——
“这是做什么呢？入定呢？”侯颖一点儿也看不懂。
“我明白了。”程相岳恍然大悟间一拍掌，“慢快门长曝光！”
快门时间也是个相机中的参数。例如，1/500秒，就大致代表光在1/500秒的时间内进到了感光元件里。而如果改为1/60秒，其他条件不变，那么照片就会亮一点。
快门时间可以继续调，甚至可以调到几十分钟。意味着，相机会记录这时间内所有的进光，按下快门的几十分钟后，才会出片。
路满选择了七秒的一个快门时间，弥补了木船阴影下光线不足的缺陷。
不过，这期间只要被拍的瑶瑶稍微动一动，或者他这个摄影师小手一抖，最终呈现的就是犹如高度近视的模糊重影，根本不能看。
这也是他要将相机放到一个路障上的原因，防抖。
好在小瑶瑶玩木头人的实力很过关。
明明是在一抹黑的倒置船腹空间内，可数码屏幕中，显示的照片，却和外面夕阳照耀下一般清晰。
“这是你突发奇想？”
看到照片，细细观摩了几秒，程相岳开口问道。
路满点头：“算是吧，好像看过网上某个大佬这样子玩过。”
其实是他重生前这样拍过顾灵儿的睡颜。
想拍女友睡颜照时，如果怕开灯的强光弄醒女友，只要窗外有微弱的路灯光等稍弱光，不妨手机调成专业PRO模式，架在床单上，用手支撑稳固。
ISO感光度调小，快门时间设置成较长的时间，比如几秒。
多试几次，就可以保存她自然的素颜睡相，与白天摆拍姿势的照片完全是两种风格感觉，简直不要太赞。
侯颖研究女儿瑶瑶的这张照，拍摄的对焦和清晰程度，显出了摄影师的扎实功底，就连她这个外行都能直观感受到差距。
这种弱光拍摄，又给照片加上了层朦胧的风格，她看得兴致勃勃，挺喜欢这张照片的。
“颖姐也在这里照一张吧？”
“啊？我吗？”
侯颖愣了一下，又点点头：“那麻烦你了，拍得真好，我抱着瑶瑶，再拍一张。”
路满却将手机一侧按键向上一推，打开手电筒功能，交给她。
“待会儿，需要颖姐你听我几个口令，开关手电筒，走动更换位置。”
“这是为什么？”侯颖被吊起了好奇心，看向丈夫。
程相岳耸耸肩，表示又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爱莫能助。
路满笑笑，保持神秘：“拍完颖姐就知道了。”
“准备好。”
侯颖母女就位，路满按下快门。
“开，关，走，再开，关——好了颖姐再走，换个POSE。”
目睹路满这番折腾，程相岳在脑中努力回忆看过的摄影书，脑补成片的效果图，猜测路满到底用意何为。
他在书上，不是没见过慢快门长曝光的示例照片。比如夜间街道，车流会拍成一条条溢彩的光流。
但读过和实践过终归有距离。
“天呐！相岳你快过来看！”
那边拍完后，传来侯颖喜悦的惊呼，小瑶瑶夸张的尖叫。
“照片上，有五个我们！”
程相岳的脸带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只见在一张照片上，有五对侯颖母女，站位各异，姿势也不尽同，有母女温情对视的，有一起冲镜头做鬼脸的，人物的五种形象同框，生动奇趣不一而足。
程相岳眼睛瞪得老大，不禁细细端详。
“我以为这种照片，只能用后期加工出来。”
他喃喃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我见过新闻院的同事，用一种叫PhotoShop的电脑软件，合成这种图片。没想到，没想到啊，居然可以在现实中，直接通过摄影技巧实现出来！”
单反摄影，PS合成。路满不动声色，心中默默念了两遍，有个关于赚第一桶金的雏形，在脑子里萌发了个种子。
小瑶瑶抬头仰视路满，眼巴巴地，婴儿肥的透红小圆脸上，洋溢着开心和崇拜。
“哥哥好厉害，是魔术师！把妈妈拍成了魔法公主！”
童言不懂太多修辞，她从小脑袋中装着的动画片里，摘取她认为合适的溢美词。
大人们互相对视笑笑，小瑶瑶皱着眉，又修正自己的说法。
“不对，妈妈在平时就是公主。”
路满暗暗哟呵一声，小家伙，小小年纪，情商不错。
可小瑶瑶接着补上一句：“平时就是公主，躺在床上，就等着爸爸伺候水果和饼干。拖地和洗衣服也是爸爸做，公主就是才不干这些呢！”
“咳咳！”
程相岳和侯颖皆是闹了大红脸。
为了转移话题，侯颖赶紧说：“瑶瑶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路满，今天真是太感谢你帮我们拍照了，晚上我们想请你一起，去探探海鲜馆子吧，可一定不要拒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