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瞧着镜中的画面。
当他将目光转向镜面的时候,布满青铜镜面的斑驳锈迹如同流水一般迅速滴落,装饰华丽的镜子里毫无预兆的传出一声炸响。
“轰隆。”
支撑展览室的四根巨大梁木同时炸裂,幽魂一般的女子阴影从八方袭来,紧接着便是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密集脚步声。
以及女子的怪笑声。
房间的大门在顷刻之夕无风自闭。
房间内的一切顿时变得魂帆招摇,阴气森森、鬼泣如寐。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陈平向来是一个胆大的人,否则他也不敢冒着被人打的风险悄悄潜入这间没有正式展出的展览室的,但,此刻的他还是不免有些腿脚发软。
他甚至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站起来。
“连电子信号也切断了?”
陈平瞧着自己手中显示直播中断的花瓶手机,紧咬牙关,语无伦次,道“不行,得赶紧走,这个鬼地方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
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的陈平奋力站起来。
一阵悠悠的脚步声忽地近了。
“你喜欢我吗?”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来得及打开房门,镜中便反射出了一张极为艳丽的女人的脸,镜中女子正从楼梯上款步而下,身姿妖娆而丰腴、服饰华美而不是妖艳。
除了那张脸,似乎与常人毫无差别。
陈平瞧着镜中美人脸,呼吸忽地一窒。
精致、苍白、美的让人窒息的那种。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的功夫,她便款款站在陈平面前,端庄而不失优雅的躬身,重复着自己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大爷的!”陈平下意识的抡起拳头就要暴捶眼前的女人,但那个女人却站在原地无视了陈平的攻击。
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陈平的群头便穿过了女子的胸膛。
“救命啊!啊!!!”
陈平瞧着自己的手掌,愣了几秒之后才注意到自己身前的女子身后既没有影子,双脚也没有落地,彷佛就是不符合物理定律一般的漂浮在空中。
“你喜欢我吗?”
站在原地的美艳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陈平的失态或者恐惧,一身嫁衣绯红的她站在原地瞧着他,笑容端庄,眼带泪痣的迟疑,道,“你喜欢我吗?”
“鬼啊。”
陈平最后一丝理智断了线,他从大理石地板上一跃而起,疯一般朝门口冲去,门口的大门已经紧紧闭合,他被锁在了展览区内。
他奋力一脚踹在了那扇看起来并不怎么结实、厚实的木门上,但就如同不科学的女鬼一般,这扇木门只是晃了晃,甚至连一丝动摇都没有。
过往的经历如同闪电一般在他脑中迅速闪回。
他感觉自己这次八成是凉了。
“这镜中鬼的都市传说,虽然我也听说过不少,但至于吗?我不就是来看了看还没有对外正式展览的博物馆展览吗?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吗?”
放着铜镜的玻璃展柜已经四分五裂,凭空冒出来的魂帆与纸钱散落了一地,被女人堵在墙角的大乱心中大乱。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颤抖着打开了房门的门锁。
他距离走出这个房间只剩下了推开房门,跨出门槛的简单动作了。
而那个一袭嫁衣的女鬼就这么站在原地,面带笑容的瞧着他。
“这……大概是个投影吧?”
陈平颤抖而激动的内心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推开房门,瞧着房间外那条漆黑、阴暗,没有任何光线的走廊,来时的那盏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熄灭了。
可能是灯泡坏了,也可能是博物馆突然停电了,更有可能是……
他强行打断了自己心中猜想。
仅仅是一分钟的时间,外界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转身回头看了一眼静置在房间角落的嫁衣女子。
似乎投影仪已经耗尽了所有电力,只能勉强维持她不动的状态。
推开房门,走廊中似乎闪过一阵脚步声,陈平强撑着胆子迈入了阴影之中。
走廊内一片黑暗,却似乎总有一闪而过的光斑,这样的光亮不仅不能让感受到一丝暖意,反而愈发加深了陈平心中的阴暗面。
“不要怕,这条走廊大概也就是几百米。”
这条走廊氛围古怪,唯一的光亮便是那几股像是用镜子反射出来的光斑,他慢慢前进,身后阴风阵阵、瘆人笑声如影随形,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则感受到一股入冬般的彻骨寒意。
就像是有人将一面铜镜贴在他的皮肤上不断吸热一般。
“你喜欢我吗?”
似乎是回声,似乎是录音,也似乎是耳语。
陈平每迈出一步,心中的忐忑便加深了一份。
靴子踩在地上的感觉像是踩到了很厚的棉织品,手背则不时触碰到冰凉的女子皮肤,或是其他东西。
他根本不敢猜测那些自己听到的、见到的、碰到的到底是什么。
光线太暗了。
他看不清,更不想去猜测。
一个个念头在陈平脑海中闪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随着他步伐的迈动,另一个脚步声随即迅速出现。
“这不是投影仪?!”
他迅速转身,但却只见到一面倒映着他面容的镜子静静悬在他的身后。
正是展览柜中那一面。
陈平的心脏砰砰乱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了。
诡异癫狂的笑声在他的耳边飘荡,借助绿色荧光的昏暗灯光,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个面容扭曲诡异的陈平,瞳孔慢慢缩小。
镜中鬼狞笑着消失了,却并空出现了一座与方才展览馆十分相似的木制宫殿,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容慢慢浮现,他可以从镜子中很清晰的看到,那张脸正在朝他笑。
“这是什么?”
他后退了几步,靠在水泥墙上,水泥墙冰冷的温度稍稍缓解了他心中的恐惧。
人类在极端恐惧的情况,往往会很容易的回忆起自己过往的一切经历,陈平也是如此,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脑海中则是自己二十余年生活的点滴细节。
往日种种的杂念在他心中迅速消失,种种诡异难测的时间早已经将他的内心防线击碎的点滴不剩,他已经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双腿发软,用不上力,此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大脑的闪回中静静思考人生。
阴影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呼”
门开了,一瞬间,陈平的思维静止了,他没有思考为什么,只是本能般的慢慢转头。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博物馆的宁静。
陈平站在原地昏了过去,而夏宁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瞧着那面镜子。
妖异诡谲的笑声消失了,当夏宁以为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的档口。
镜子的画面开始摇晃起来,一盏血色的长明灯成为了他眼中的一切,铜镜的人影开始变的清晰起来,镜中人的故事开始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三媒六聘之后,那个美丽、耀眼的姑娘头批凤冠静静坐在红色的婚床旁,嘴唇紧抿,似乎是在极力遏制自己欢欣的笑容,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但她却始终没有等来新郎。
因为她等来的只有一盏血红色的白纸灯笼以及一夜的难言……
张华瞳孔振颤着,她漂亮的瞳孔落在镜上,不知何时,镜中身披嫁衣的雀跃少女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正在慢慢变成她的陌生无脸怪物。
那种生命消逝的苍白美感,让人心惊肉跳的同时,却像极了一幅足以流传万年的艺术品。
夏宁盯着镜中的嫁衣女子,颤抖的双肩,由雀跃、恐惧而麻木的神情。
“你见到我的相公了吗?”
张华目光呆滞,眼角清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下,泪痕划过的地方,红色嫁衣如血,她伸出右手,“你是娶我的吗?”
“婚礼结束了,我来带你回家。”
他伸手握住了张华的犹自颤抖的手,怜惜,道,“乖,我便是你的新郎。”
黑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