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被当做刺客同党抓进了天牢,可急坏了邢捕头。
虽然,这小子天生苍目,背后被街坊邻居视为不详之人,脑子也不咋好使,经常会对着一旁空气自说自话,时不时还会蹦出一些大家听不懂的怪异名词,再就是嘴毒,说话不中听,专捡气人的话说,还有……
邢捕头想着想着,愣是没想出陆离一处优点来。
淦,老子上辈子估计欠你小瞎子的,才摊上你这么个好邻居。
邢捕头一路风尘,来到大理寺,找李元方想办法。
一提起国舅爷,李元方差点滑到椅子下去,这杨国忠马上就要成为当朝宰相了,货真价实的朝堂一把手,就连狄大人都说,在太安城尽量别惹姓杨的一家子。
你这小邻居竟然敢伙同刺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行刺杨国舅,不得不说,真乃一条汉子。
为国除奸,侠之大者,我李元方佩服!可惜呀没成功,还被打入天牢,行刺皇亲国戚等同刺王杀驾,斩立决。
到时候棺材钱我李元方出了,就麻烦邢大哥找一处风水好点的地儿,争取让咱这小兄弟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
从大理寺出来,邢捕头的脸拉得老长。
他扳着手指头,仔细盘算着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中,还有没有比李元方更有门路的。
嗯,还真没。
嗐,也许这小瞎子命中当有此劫。
……
月黑风高,杀人夜。
刘记豆腐坊的后院,刘桃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箱,将里面的夜行衣换上,纤细腰肢上交叉别着两把短剑,左肩盘着链子刀,右肩挎着飞天勾爪,胸口沉甸甸,塞满了霹雳弹。
这霹雳弹,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制,在火药中分别掺杂了烟雾、迷香、毒药、尖钉、春药等材料,使用时,朝霹雳弹中灌注少许内力,然后大力抛出,简单实用,乃行走江湖、杀人越货之必备神器。
一身装备穿戴完毕,小妮子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只见一个佝偻身影正蹲在门前,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大半夜不睡觉,你这是上哪儿去?”
刘桃子小嘴一撅,抬头看着漆黑不见星月的穹顶。
这么好的天儿,去夜市逛逛,顺便吃个宵夜。
老刘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自己这女儿,从小长这么大,撒谎的本事一直没什么进步,这一身打扮儿你说出去劫道儿,我信,要是说逛夜市,鬼信。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想去劫天牢,和去送死没两样,说不定还会把你爹拖下水,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罪过。
小桃子一句也没听进去,拧着身子就往外走。
抓就抓呗,咱家一共就俩人,到时候咱爷俩一块掉脑袋,下辈子我还给你当女儿。
总之,陆哥哥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
老刘一听,气得身子直哆嗦,都说女儿外向,这才十五岁,胳膊肘子就拐到姥姥家去了。
这些年,我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有当娘的,总算把姑娘养大了,我容易吗。
老刘将烟袋锅子别再腰上,挺了挺驼了的老腰。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出了事谁给养老送终?
老子要去天牢里问问这姓陆的小王八蛋,啥时候在老子眼皮底下拱了老子家的白菜地!
小桃子看着老刘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凌厉,上前挽住爹爹的胳膊,差点笑成一朵桃花。
……
话分两头,咱们再说说小陆判官。
一般来说,刺客被抓,首先要挑断手脚筋,再把几十斤的手铐脚镣往身上一挂,最后再关入单独的牢房。
而陆离没有,一个连内力都没有一丢丢的平常百姓,根本没必要浪费公共资源。
整得刑部天牢的牢头直纳闷,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还敢刺杀国舅爷?你们金吾卫确定没抓错?
你们杀手组织如今招人这么难了吗?
就不怕应了那句老话,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小子迟早把你们那杀手组织给霍霍了。
看了看这铜墙铁壁的单间,陆离挺满意。
桌椅板凳齐全,还有一个单独的卫生间,能进这种牢房的都不是一般人,配置反倒比一般牢房好多了。
话说,一般人被抓进天牢,慌不慌?
慌,当然慌,但咱们小陆判官能是一般人?
大腿上能跑马,胳膊上能站人,那是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
不就是被误会成刺杀杨国舅的刺客同党了嘛,又不是抢鸡蛋,多大点事。
其实吧,若是因为刺杀其他人被抓住,陆离早就哭天抢地大喊冤枉了。
但是这杨国舅,陆离还真没放心上。
先前陆离在盘点老秀才“遗物”时,找到了厚厚一叠早就写好的信笺,其中一封就提到了杨国舅。
信中说:
“阿离,看到这封信时,你已经是一位阴阳判官了,做这行,见到的揪心事儿太多,你是年轻人,内心难免会起波澜。”
“作为一个同行资深长辈,老夫分享给你一个释放情绪的小窍门……”
“首先你要多看看《判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学会养气功夫……”
“……”
“最后,告诉你一条最有效的解压方式,花酒它是个好东西,嘿嘿嘿……”
“若是钱不够花,记住,去找杨国忠要去,他就是老夫留给你的遗产。心烦了就去国舅府上转一转,见啥摔啥别手软,更不用心疼,这是帮他赎罪。”
……
陆离对老秀才的留言,不屑一顾。
大家都是讲道理的文明人,我不是刺客,见了杨国忠后,说明白也就完了,走后门、托关系、仗势欺人,那都不是咱滴做派。
坐牢归坐牢,主要业务不能落下,空中楼阁里还存着十三条刚出炉的生魂呢。
陆离伸手一阵掏弄,先把墨氏拖了出来。
刚想开审,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陆离一拍脑门,嗨,周元不在。
身边没个人,总觉不够威严,怪不得开封府包大人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呢。
陆离敲了敲桌面,不一会儿,周元就探头探脑地从地下钻了进来。
看到陆离的架势,周元一脸钦佩。
什么叫“坐看风云起,波澜总不惊”,这小陆判官都被打进天牢了,还跟没事人似的,照常开展审判业务,这种敬业态度,真是没谁了。
话不多说,麻利干活。
生死簿呼呼啦啦一阵翻动,墨氏生平尽显。
她这一生没什么值得说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偶然一次进了赌场,被人下套子先给了点甜头,自此就陷进去了。
后来因为偷盗在老家实在混不下去了,只好千里迢迢来到了太安城,而后就有了纵火案。
……
善恶秤杆高高起,阴阳算盘定价钱。
许家恶奴墨氏:
恶重善轻,七两九钱。
盖棺定论,黄阶八品。
陆离面色阴沉如水,重重一拍桌子,沉声喝道:
“墨氏,你嗜赌成性,纵火行凶,弑主四人,天理不容,当打入十八层无间地狱,先割鼻剜目,斩手断脚,再入油锅血池,投食蛆虫蛇鼠,刑罚满三年之后,经畜生道入轮回,化为鸡鸭猪羊,供人啖食,九生九世,无有间断。”
墨氏听完,呆若木鸡,魂体颤抖有崩碎之相。
头顶三尺处,轮回笔勾勒出金色判词,化为往生印,盖印在墨氏眉心。
一枚黑白两色的果子出现在陆离手中,阴阳焚心果。
将果子暂时放在空中楼阁内,陆离顺手又拖出另一道生魂。
今晚,陆判官要加班十连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