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服了。”
苏归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大门，以及旁边新撞开的两个窟窿，气不打一处来。
你丫拆迁队出来的吗？！
乌鞍易一眼就瞥见了角落的薄皮棺材，但他没有走近，而是回身看向门外的牛万财夫妻。
他的师弟，同样身着青衫的龚秋衍，腰间别着的一块灰蓝色圆盘，正微微泛光。
龚秋衍嘴角微勾，极力压制笑意，却是小退半步，到了乌鞍易的侧后方。
狱瞳的湿润感已经被两名修士身上外泄的生气驱散，这让苏归的眼睛发干，很不舒服。
“小掌柜，这事为何又和你有关？”
龚秋衍问道，声音清朗，表情和善。
他师兄已不管不顾，径直浮空飘向门外，右手虚抓，一股无形之力瞬间将那复生的妇人抓至空中。
牛万财顿时惊叫，而刚刚从椅子上起身的牛老三神情困惑，还没来得及想清发生了什么。
“这……大，大人，草民不知啊！我就是个打棺材的，我……”
苏归佯装惶恐，结结巴巴的辩解道。
“不必惊慌。”
龚秋衍似乎很满意他低三下四的态度
“我亦是随口一说，只是副普通棺材，想来当与小掌柜无关的。”
苏归立即知恩道：
“谢仙师大人明察！谢仙师大人明察！”
嗯，虽然这个年轻点的修士态度比他师兄好多了，但苏归依然觉得他怪怪的，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那女人被乌鞍易拽至空中，既没叫喊，也没有挣扎。
她的笑容已经退去，神情慌张——
但苏归看见，这种情况，她仍是隐约偷偷看了年轻修士一眼。
她认识他？！
牛万财扯着自己娘子的小腿，眼见拉不下来，正要破口大骂，粗话已发了半个音，被冲过去的牛老三一把捂住了嘴，按得他弯腰。
牛老三佝偻着，向着乌鞍易谄媚道：
“仙师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您这是……”
眼见自己不是这出戏的角儿，此时离去又惹人怀疑，苏归只能佯装孝敬模样，招呼着年轻修士坐下，端茶递水，好生伺候。
他观察着这些人的动向。
乌鞍易盯着女人，原本欣喜的表情逐渐冷了，他随手将看着虚弱不已的她丢在地上。
“二师兄，可有何发现。”
龚秋衍笑吟吟道，端起苏归呈上的凉茶小饮了一口。
“哼！你倒是自在！”
乌鞍易已变了面孔，怒气浮现，看着自己的师弟，显然内心十分不爽。
苏归立侍左右，所幸没被中年修士迁怒。
同时他也确认了一件事。
那复生的女人被丢下后，向着年轻修士偷偷使了个眼色。
她和他一定认识！并且这个所谓的二师兄并不知情！
一场算计？！好戏啊！
他只暗想着，继续观察。
“玄谷轮未有反应，没有任何发现。”
龚秋衍放下茶杯，叹气道，一手微托。
灰蓝色圆盘立即自行漂浮。
乌鞍易盯着玄谷轮，该是应证了他的话，又哼了一声，像是怒气难消，又是伸手一抓。
角落那口薄皮棺材瞬即炸裂，木屑纷飞。
随后他袖子一甩，化作青虹。
伴随着一声沉响，大门的另一侧又多出一个窟窿。
如果有一样事物能形容苏归现在的心情，只能是太阳。
龚秋衍见师兄被气走了，悠然地站了起来，神情愉悦至极，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更温和了些：
“小掌柜，叨扰了。”
他瞥了眼桌案上的桃木枝，又向里屋看了看。
苏归看见那灰蓝色被唤作玄谷轮的东西，有一根散发某种气息的细线伸出，直向里屋蔓延而去。
但这修士好像没注意到，或许是这道灵线太微弱了。
龚秋衍化作一道遁光，总算不是拆迁，终是从没有大门的门口，从牛老三及弟弟、弟媳三人的头顶飞过，消失了。
几个人都有些发愣，稍微缓和了一下。
牛万财赶忙关心媳妇的情况，牛老三则向苏归问道：
“苏老弟，你竟然还认识仙长？！”
苏归立即摆手道：
“不认识不认识！那是仙长脾气好，跟我等凡人客气呢。”
仙人？老子只想入他仙人板板。
牛老三一脸恍然，脸上堆笑，却是夸耀了苏归一番，并且盛情之下，还把永久七折再进了一步，改成了永久六折。
三人告辞，那复生的女人似乎有些留恋，稍稍磨蹭了一下。
苏归大概猜到了她想要什么。
从后院拖来木板挡住门口和墙上的窟窿，他拿了桃木枝回到里屋。
狱瞳传来熟悉的适润感。
他一眼就瞅见那女鬼躲在柜子底下，浑身颤抖不已，因为她没有实体的缘故，脑袋的不少尖刺穿进到柜子里。
这个原主的魂魄，想来就是那和槐木有关的鬼怪，此行所求。
她的阴气已经在之前被狱瞳吸纳大半，此刻气息已变得极其稀薄，也难怪那个中年修士并没有察觉。
“喂！”
苏归冲着她叫道。
但她只是哆嗦，像是并没有听到。
但他身后传来了七娘的声音，她一声轻笑，道：
“掌柜家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七娘看不见魂魄，她兴许是以为苏归的那声“喂”，是在叫她。
眼见那女鬼不理自己，苏归转过身，悻悻答道：
“哇，你这话说的，我倒是希望他们不要来。”
他看见露出微笑的七娘，还有那四倍于常人的深邃目光。
莫名其妙地越来越适应了，甚至还有点亲切。
这感觉非常微妙。
七娘道：
“此前你说，牛家媳妇的魂魄跟着你到了门口，但刚刚的来客，明明神魂完备。若真是魂魄缺位，她又怎能复生？”
“呃……”
苏归转头看了眼缩在柜子下的女鬼，又看向七娘。
“七娘，难道你感觉不到那女人身上的那股气？你之前不是说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嘛？”
七娘闻言，细眉蹙起，道：
“只一瞬的事，现在想来，该是错觉……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苏归舞了舞桃木枝，正色道：
“我可以肯定她体内不是常人，因为那魂魄应该是不敢对我撒谎的。”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
“更何况，一个嫁给厨子的寻常女人，还躺尸了两天多，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个城里新来的修士？”
七娘脸色微变：
“竟有此事？！”
“雨快要停了。”
苏归并未回答，只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