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苏归打着哈欠,朦胧中看见破晓的曙光洒在头顶细密的绿叶上。
他昨晚睡得极香,令其困扰的蚊虫问题压根没出现。
仔细想想,蚊子昆虫啥的,都在蜘蛛的食谱上,这么一来,只要七娘在附近,这帮小混蛋哪还敢靠近。
便是入夏了,蚊帐钱也能省下,这可比什么蚊香驱虫剂管用多了。
揉眼之际,七娘已穿戴齐整,将他尚未沾上露水,但已变干的衣服迎头丢来。
“不检查下,手脚是否尚且完好,免得教谁偷了去,还后知后觉。”
七娘靠在树上喊道,一脚垂下轻轻晃荡,轻笑着讲出今日的第一个冷笑话。
“有你在,我放心!”
苏归笑着回答,囫囵套上衣服。
靠着河,稍微洗漱下,两人便开始赶路,沿着官道,向丘山县行去。
值此一提,七娘原本的路线规划,是从晔州东门出,走陆路,直向东北方行去。
但在烧屋那夜,两人确定了同行后,苏归建议改走更方便更快捷的水路,大致路程分为三段,先向南抵达澜江的水道枢纽义州,再沿澜江乘船东行至乾塘,最后沿乾灵大运河直上河东灵寿,北汀也就不远了。
乾灵大运河始修于九百年前,横跨四朝,至今依旧在使用和不断修缮,是连通天武东部南北地区的最重要水利工程,没有之一。
它连接了澜江、九河等五大水系,将原本和经商搭不上边的沿岸区域,变成了贸易往来的繁荣地界。
这也是几乎没出过晔州的苏归,能一拍脑门子决定这条路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他非常想见识一下天武残存的富饶模样。
……
“为什么区区一个‘丘山县’有这么多笔画,这也太难记了!”
苏归苦着脸,手拿七娘的路引图,左旋右转地看着,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么麻烦。
好歹也是简体母语使用者,这天武的篆体怎么就这么难记呢?!一个相对简单的字的笔画和构造,就抵得上至少正常两三个字,普遍统计,书写和辨认难度直接翻了快五倍。
如果说小学低年级的语文是初学文字,他觉得自己在天武可能需要很留几级,才能搞成前世的同等水平。
“这有何难,我道苏公子只会觉得识字过于简单,想要上来便作几首诗呢。”
七娘糗他道。
“得了吧,我现在就是一丈育。”
他努着嘴回道,拿着崭新木棍的右手却是比着地图上的地名,持棍凭空划拉,竭力记忆着这些繁杂的文字形状。
毕竟他没有改变此界文字的能耐,只能先改变自己。
七娘已经答应他,空闲时教他认字,同时在外也牢记他是“盲人”这个事实,这层示敌以弱的伪装不可露馅——
尽管苏归现在的动作,很不盲人,但官道上也没别人。
“说来……”
见他许久不再开口,七娘却是出声,问道:
“既然龚秋衍不是真死,那你的屋子,是不是没必要烧了?”
苏归一听这话,字也不练了,嘴角抽搐不已,板着脸说道:
“我哪知道那家伙没真死。我可是亲眼看见他被王彦山踩爆脑袋,又被砍断脖子,提了头走的。这都能活过来,简直没天理!”
“可他为什么出城时帮咱们,他此前不是要杀我们吗?”
“因为我们活着更有用呗。毕竟以他的智商,肯定能看出中间被人搅了局,再对我俩无辜路人出手,那就太蠢了,属于是看见饵和钩了,还张嘴咬上去。
“所以啊,他就先向我们讲讲好话,然后打听点消息,再判断我俩有没有活着的价值。还好我把他给唬住了,不然你真以为他是来送礼的,我们能这么轻易的走掉?”
七娘哦了一声,也想明白了,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
“幸好遇上了王壮士,也算是积德得报。”
“你说王彦山?撞上王彦山是靠着点运气,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巧合。还记得之前耍猴,打我那老狗莫名来晚的两个时辰吗?”
“自是记得,当时我都等得有些乏了,还捏球想要……”
她突然止住了话,稍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当时很可能就是撞上了匆忙进程的王彦山,才因此耽搁了时间。所以如果将军尸体一直在我们这儿的话,他迟早得找来。七娘,这些事我们还是别提了,免得再惹麻烦。你我对这样关乎重大的事而言,不过是路边的野草,别人看不过眼,把我们折了踩倒拔根,咱们都没处喊冤。”
苏归悻悻道,他内心当然不想这么憋屈,连跑个路都要人背,可特娘的时运不济,点儿背。
带着渡冥经,迟迟遇不上能力范围以内的渡化对象,拿不到新的奖励,听着很虎的锻体术又不知道修炼方式,全凭它自己莫名其妙地涨进度,他也很无奈啊!
其实这对他打磨心境,也有些益处。
毕竟修行而言,再天才的人物,总会遇上自己的瓶颈,一旦跨过去,便能实力大进。
他就不一样了,才半只脚踏上远道,立刻就迎来修行和运气的双重瓶颈,反向来讲,也算是运势超凡。
而一开始就能学会以一种平和的心态,认知,看待,并突破瓶颈,以后自然受益无穷……大概……或许吧。
“再有四里路,便该到丘山县了。”
苏归看着地图说道,将其还给七娘,认真扮回瞎子模样。
四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二人终是赶到了昨晚就该到的丘山县。
有低矮,掺石料的篱墙。
不及晔州大,但因有商旅往来,比普通县城还是要大些,然而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赶来都没遇上商队,便是脚商都不曾见。
还未走近,两人就听见里面好一阵吹锣打鼓声,唢呐吹得也不像悲调,似乎是赶上了什么喜事。
县城的小城门也没人看守,通关文牒都没人查,两人立即就溜进去,他们离开晔州甚是匆忙,需要好好补给一下。
入眼便是八名喜庆装扮的轿夫,抬火红花轿,花纹雕刻相当细腻,往前是撑着旗伞的队伍,再前些就是敲锣打鼓以及吹奏的乐师。
但最前面,该坐新郎的棕马背上却没人,只被一小厮牵着。而马身后该有的傧相、亲客的位置也没留出。
“怪了,就算新郎是个孤儿,也不至于此吧!”
苏归瞧着出嫁的队伍,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