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院门紧锁。
宽敞的院子中间,摆着一张四方桌,上面放着烧鸡、花生米、酒壶、牛肉……
吴届和张屠夫坐在桌子两边,吃得津津有味。
这些吃的是王老爷的家丁送到门外,吴届和张屠夫自己取进来的。
张屠夫把酒壶递给吴届说:“来,整一口。”
满脸是油的吴届拒绝道:“不了,贫道不爱喝酒。”
“切,”张屠夫不屑地说,“小屁孩儿,装什么大人。”
吴届脸一红,没有争辩,而是问道:“大哥,你是干嘛的?”
张屠夫晃着酒壶,说:“我以前,在法场当过二十年的刽子手,现在嘛,南门菜市场杀猪。”
吴届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拍马屁道:“难怪您一身的煞气,小鬼儿见了都不敢近您的身。”
他是真的饿惨了。
张屠夫看着他的样子,悠悠说道:“多吃点吧,可能就是你这辈子最后一餐啦。”
吴届一呆:“为什么?”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你以为王老爷没看出来你是什么货色?他是不在乎,你主动送死,他懒得拦而已。”
这时,太阳完全落山了,院子里的空间迅速凉了下来,阵阵阴风,从四周黑洞洞的门窗里吹了出来。
吴届打了个冷战,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张屠夫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银光闪烁的大刀,“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这把刀跟了我二十年,是我从刑场带出来的,曾经砍过一千多颗人头,我看是什么孤魂小鬼,敢找老子麻烦!”
那把刀散发着浓重的煞气,似乎把四周吹来的阴风给抵消了。
吴届看向四周,吓得浑身哆嗦。
张屠夫再次把酒壶递给他说:“喝点酒能暖身子,还能壮胆。”
吴届接过了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果然好了一点。
天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月亮高悬夜空。
吴届感觉有点冷,但却根本不敢进屋。
谁知道那些屋里有什么?
突然,某个方向传来响动。
吴届迅速把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那里是北厢房,门窗洞开,黑压压的,月光也照不进去。
一阵脚步声从里头传来,像是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这宅子里,不是只有吴届和张屠夫吗?
吴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躲到了张屠夫身后。
突然,那个脚步声离近了,似乎想走出屋子,但却在接近门槛的地方,又停住了。
吴届看到,那里仿佛多了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绣花鞋在门槛前站立了一会儿,像是与张屠夫在对视。
张屠夫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要爆发。
一会儿后,那双绣花鞋退回了黑暗中。
吴届缓缓松了口气,一看张屠夫,却发现他依旧紧绷着身体,额头青筋暴跳。
吴届看向四周那些黑漆漆的屋子,也流下了冷汗。
这才前半夜呢,不知道今晚要怎么度过。
中夜的时候,天色更暗了,吴届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突然听到一声惊雷。
抬头一看,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难怪月光都没了。
这该不会要下雨吧?
不等吴届疑问散去,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下。
“哗啦啦!”
吴届看了一眼那些房间,哪里敢进去躲雨,只得爬到了桌子底下。
然而,张屠夫却还正襟危坐,不敢怠慢。
“轰!”
“咔嚓!”
一声闷雷响起,随后闪电划破夜空。
一瞬间,吴届看到一个人影,从前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闪电熄灭,人影也看不到了。
吴届尖叫道:“前面有人!走出来啦!”
“还用你说!”
张屠夫站了起来,大刀狠狠朝前方挥去。
雨点被斩断了,但却没斩到其他东西。
张屠夫目瞪如斗,直视着前方,像一个威猛的门神。
吴届躲在桌子底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又冷又怕。
“咔嚓!”
又一道闪电划过。
一张脸,出现在吴届咫尺之间,很近,几乎贴着他的鼻子,脸的主人似乎和吴届一样,蹲在桌子底下躲雨。
“啊!”吴届尖叫着钻出了桌子,下一瞬间,张屠夫的大刀把桌子砍成了两半。
桌子塌了,院子里再没有躲雨的地方了,吴届就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怕有脏东西跟在他身边。
“不要跟着我呀!”
张屠夫始终握刀擎立,如一尊不可进犯的魔神。
后半夜时,雨停了。
吴届精疲力尽地坐倒在地,张屠夫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眼神也有些飘忽、疲惫。
“这雨真是要了命啦……”吴届颤抖着说道。
“雨?”张屠夫说,“你好好看看。”
吴届一愣,揉了揉眼睛,竟发现,周围的地面是干的,再摸摸自己的衣服也是干的!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张屠夫说:“是那些东西,想逼咱们进屋。”
“这这这……傻子才进屋呢!”吴届喊道。
“之前进了这宅子的人也不是傻子。”
之后,整个宅子完全静了下来,什么都没再出现。
吴届说道:“结束了吗?”
张屠夫皱眉道:“安静……才是最可怕的。”
吴届打了个寒战。
直到天亮,都没有什么幺蛾子再出现。
“吱呀~”
王老爷的家丁们把院门打开了,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缝照了进来。
吴届和张屠夫满眼血丝,站在院子中间,摇摇欲坠。
王老爷站在门槛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俩,问道:“二位,昨晚……如何?”
吴届和张屠夫都没有说话,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院子。
吴届沙哑地说道:“我太困了,我要先回去睡觉……”
王老爷立刻让家丁把吴届扶上了马车,送回了家。
吴届一粘土炕,直接就睡着啦。
这是他这辈子睡得最熟的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吴届悠悠醒来,精神好了许多。
他坐直了身体,想起昨晚的经历,长吐了口气。
突然,他脊背发凉,倒抽冷气,差点晕过去。
只见墙角上,那具老道士的尸体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吴届明明记得,那具尸体的脸是朝前方的,此时却扭向了他这边!
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吴届浑身都僵住了,与尸体对视着,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呼喊:“道长!道长!你在里面吗?”
吴届回应道:“我、我在呢!什么事?”
“你还活着?太好啦!”
“怎么了?”
“张屠夫他死啦!”
“什么!?”
吴届浑身一颤,盯着老道士的尸体,然后冲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他问那名王老爷的家丁。
家丁说:“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消息,张屠夫回家之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屋子,谁也不许进,等他的家人发现时,他已经死了,我们老爷担心你也出了事,就派我来找您。您还活着,修真者就是不一样!”
吴届浑身发抖,说:“带我去张屠夫家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