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雪儿冲出舞会现场后,站在花园里,叫夜风冻了一下,又回头看看,无论是杨,还是一向安慰自己的雷阿尔,都没有追上来。看看周围一片的寂静,司长的爱女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就在路灯下嚎啕大哭:
“你们都不明白,你们都误解……啊啊啊啊……”
她这么想的原因是:今天下午她原本要去为杨搬家,还特别叫了几个女伴过来。可因为苏芳每天下午3点到4点,一定要去有机教会团契活动室学习教义,几个女孩子等到快五点才到杨的宿舍楼门口。刚好看见一大群人、把宿舍楼前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围着杨,问东问西,起哄叫好。
雪儿的女伴之一,便在一边叹了一句:“这样下去,你的杨,怕是舞会要迟到。”
上次炫耀她猫爪咖啡杯的姑娘,也嘟囔:“别他连雪儿喜欢的“粉达”、也没时间去买吧?那他在领舞时,拿什么献给雪儿呢?到时候可是很多人看着!”
苏芳忙安慰雪儿说,她知道学校舞会会有供应。
“但是……每种花一向最多只订60枝,又这么多人去分,杨那么老实,最后也至多拿不到半打。雪儿到时候多寒碜啊!”第一个女伴又补了一刀。
雪儿在脑子里,果然开始反复想象:六枝长颈的肉色团花,抱在自己正红色的晚装怀前,显得很小气。
于是,她听从女伴们的建议,呼唤了雷阿尔做自己的“小驴”,去花店替杨跑腿费心。(苏芳本来要主动跑腿的,但是临时,她被有机教会干事叫走了。)
谁知道,人家送货到现场,就当众叫杨打破了脸,弄得好像是自己错了一样……
于是,雪儿越想越气,一直嚎:“好心当驴肝肺……啊啊啊啊----”
足足哭了半小时后,雪儿哭累了,只好改成了抽泣,动静越来越小。突然,她听见远处过来了几个四年级学长学姐们:
“那个雷阿尔真是……“
“唉,谁叫雪儿是司长的女儿呢。他怎么能不羡慕杨的待遇呢?我们都参加支援军团。人家一年级学生,一上船就是准尉。我们四年级学生,才士官。”
“就是,人家杨现在更是正式舰长、上尉了。雷阿尔也就是巴结了下雪儿,现在不也是提前毕业、当上助理舰长了吗?”
“杨其实也活该倒霉,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的朋友戴了绿帽子……”
“真是好大一顶。哈哈哈哈,杨万城不得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啊?”
雪儿这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把“快递小哥”错当成“抢婚”的了。她忍不住泛红了双颊,心里偷偷美了一下,然后,又意识到自己也没想想杨的心情,便想起应该向杨道歉。
雪儿知道,杨肯定不可能继续待在礼堂,所以她猜,他不是去了新住处,就是回了老宿舍。她努力壮起胆子,去杨的老宿舍试试运气,却老远就听见了杨的声音。
“那头猪!那头猪!我就知道她皮实着呢!不可能这么容易死!哈哈哈哈!”
“那头猪!哈哈哈哈!害我白难过了。”
“我再见到她,不把她脑袋扭下来?!哈哈哈哈!”
……
她循声跑过来一看,就见杨抱着餐厅大哥,像个孩子。而且笑的、哭的,都扯心扯肺,再假装不了。
雪儿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第一次尝到“空”的感觉:哪怕她当着全校的师生,下了杨作为男人的尊严,这种伤痛,都不能阻止、他听见宝音没死时的狂喜。
那么,她,雪儿,在杨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她也忍不住生雷阿尔的气。但是这一回,确实不是雷阿尔避祸去了,而是在追雪儿的路上,被学校警卫处长拦住了。
黑夜之下,花园路灯在“哔哔哔”的噪音下,勉强闪烁着。
胖大的警卫处长,把雷阿尔强行按在了路边的石头墩子上,还害得他挨秋蚊子叮了几个包。
“雷阿尔,你小子太不地道了。哈哈哈哈!”
依旧有些酒醉的雷阿尔,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刚到舞会大门口时,那个从没见过的中年老师会立即跳出来:
“呀,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
雷阿尔习惯性的对老师打了个招呼,道歉说自己下不为例。
(这话是真的,他明天一早离校,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学校舞会。)
“你就是为了买花迟到的?”
这提醒了雷阿尔,怀里、那一大抱花,全都是杨的。自己今晚也是领舞者,也需要差不多数量的花,才不至于掉分。于是,他忙问,自己该去哪里领花。
男老师皱着眉头:“你都迟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花剩下了----”
“拜托您,我---这些都是朋友的。您要是还有一朵半朵,给我充充面子也好啊。我今晚也要领舞的。”
“啊,你早说!我们有预备。你赶紧跟我来。”
说着,男老师就示意雷阿尔跟着自己走。
在一大堆幕布后,左转右转后,才把他带到一个有点吵的“后台”位置,地上果然摆着一个大大的原白色木条编制的大花篮。里面少说装了好几十枝的肉色粉达月季。
男老师又一把夺过雷阿尔怀里的花,一起塞进了篮子里:
“这样多好看?!你今天也还很走运,原来剩下的,都是这种花了。”
“可是----”
“反正都是同学,你们进去再分嘛?不然你怎么一个人……把两份花都搬进去呢?不就弄坏了吗?!”
幕布后的舞会现场越来越吵,微醉的雷阿尔有些心急,虽然本能地觉得不妥,但没有多想,就抱着大花篮进去了,然后便被杨一拳打破了脸。
雪儿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痛哭着跑出去。
雷阿尔在酒精、一贯大众情人作风、和要扳回面子的虚荣心,三重唆使下,糊里糊涂的追了出来。
现在,叫冷风一吹,又叫警卫处长这么一拦,金发贵族才意识到,聪明的自己也能上当。他以为,是警卫处长策划了今晚的圈套,直想站起来,却被两只带着灰白毛毛的大手,摁得死死的。
警卫处长还给他嘴里插了一支吸开了的烟,呛得他直咳,无法说话:
“这一拳真狠,差点破相嘛!呵呵,我要是你,就赶紧去新盖的大国民议会大楼报到。”
“你-----”
“你小子能顺利提前毕业,都是我替你美言的。也不是现在就要你报答我,就是吧----今晚这么一闹,你在这里的名字就臭了。万一那姑娘回头……也不认账,你想过在军队怎么混吗?”
雷阿尔语塞了。
看金发小子有点开悟了,警卫处长才把烟屁股,从他嘴里抽出来,丢在地上,然后又看着红红的火头渐渐失色:
“千万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他就架着两个大膀子,走了。
雷阿尔看看雪儿也没了踪迹,只好失望的往回走。刚经过喷泉的时候,突然一只麻布袋套在他头上,一群人冲着他下腹伤口,一阵乱踹。
(为了不耽误打工、还以前那次打牌欠的钱,雷阿尔按高年级生想的办法,用旧伤避过了远征。现在,这伤口发作起来,痛得他连背都直不起来。)
然后,偷袭他的人,就把他丢进喷泉池子里。好在今晚温泉检修,里面的水,只没了底。
雷阿尔躺了大半个晚上,听了经过人无数闲言碎语后,才自己爬了出来。
等他一身水,回到宿舍门口时,就看见他打包好、准备明天带走的行李,已经散落了长长一条走廊。
雷阿尔对着门愣了好一会,忍不住想起他离开养父家时,也是这样一下从众星捧月,变成弃子的。所以,理智告诉他,就这么去司长大权在握的军方报到,没有好果子吃。
他不得不选择了、警卫处长给指的明道,来到了大国民议会位于市中心的大楼。
这栋35层大楼,虽然在谢尔盖将军上次空袭中炸毁了,但是却也是最快一个站起来的建筑。据说,大国民议会为减轻对纳税人的负担,只是叫负责的营建商把原先地下部分略做加固,直接在上面翻盖起来的。但从外表看,大楼的银色幕墙,映照出大半幅晴空,异常壮观,跟周边还躺在地上的黑灰色瓦砾堆和红色的挖掘机,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可,毕竟靠近政府的核心区还是开始修整了。”
雷阿尔想起爱丽沙一家从前住的低阶军属社区,到现在连个去清理废砖瓦的人都没有,不由冷笑了一下。
大国民议会地下一楼,一个油腻小职员冷漠的白了新报到人员一眼,好半天,才倨傲的告诉雷阿尔:他暂时的编制是在地下四层、市容管理委员会下属市容管理的十一分队。
等雷阿尔已下到负四层,顿时有种、不小心从彩色光影中,退到了几百年前、人类还在地球上的黑白默声片里的错觉。这里,墙壁、天花,还有空气,都有一股陈旧的霉味,一如空袭之前。唯有“市容管理十一分队”的牌子,最鲜艳,因为那是几个礼拜前,才放上的。
这十一分队是为了安置,原先安全委员会里、情报处的“自由派”(即:不属于司长派、也不属于革命委员会委员长派的人),专门设立的。而且有消息说,政府市容管理大队正计划裁撤这个刚成立的新分队,为的是震慑政府里其他部门、那些还想两派都不靠的家伙。
走廊尽头,大办公室里的分队长皮特,远看,活像军校警卫处长的亲兄弟。他看看来报到的雷阿尔:
“上层们说,你暂时不能去军队那边。”
“是,长官。”
队长扭着粗眉毛,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你小子,人挺干净漂亮,怎么不干人事呢?人不可貌相啊?!”
说着,他就把一大堆文件,混着发霉的馊味,丢到了雷阿尔的怀里。
“你知道选举很快就到了。”
“……”
“做点啥正事!选举!选举!”
9月中旬,离着大人马共和国大国民议会11月25日、六年一度的大选,还有两个月零十天。自然,整栋大楼里,都被“选举”两个字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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