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
下班后,雷阿尔在自己的座位上,又发了半个小时的愣,才回到临时租的地下室。
三尺陋室,满屋霉味。
金发贵族局促地换好衣服,看看长了半墙蘑菇的淡蓝色壁纸,怅然若失地幻想了一下本该入住的单身军官公寓,才关上了晃来晃去的老旧大帽子吊灯。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微黑了。
他登上新开的地铁,进到地下城入口,然后一个人、在到处人头涌动的地下城里,安安静静的往酒吧一条街走。
这里看起来,还跟从前一样。只是,现在,他不同了。里面的人,对他来说,也不同了。
亚马逊屋的酒保里,也有几个不是军校学生客串的,看见雷阿尔进来,立即咧开嘴笑起来,还没头没脑的说:
“呀,我们还想着,你得和泰尔-比-泰罗说说呢。”
(泰尔-比-泰罗,是这家酒吧的代理店长。)
“?”
雷阿尔全身抖了一下,他迅速冷静下来,并不问这些五颜六色的酒保,自己要和泰尔-比-泰罗说什么。
他直接转换话题:“呃?泰尔到了吗?”
“没!人家要做乖宝宝了,说今晚要在学校温书。你现在反正也不能去那里找他!哈哈哈哈!”
显然,这些人也听说了,金发骄子被“赶出”军校的故事。
雷阿尔没理会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他直接钻进柜台,用店里的电话,给泰尔-比-泰罗打了过去,还笑嘻嘻的告诉他:自己已经去了大国民议会下属单位帮忙。作为好友,怎么能不来为自己、庆祝一下呢?!
泰尔-比-泰罗在全息荧幕的另一头,看着雷阿尔蓝色的眼瞳和花瓣一样的嘴唇,动了下喉咙:
“呃,真是恭喜你。人家早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啦!不过今晚-----人家有书要温习,毕竟一开学就是毕业考----”
“是不是因为在学校里,我坏了名声,所以你不拿我当朋友了?”雷阿尔爆出激将法。
“呃----唉,你真烦人!人家本来好好复习来着!算了,看你今晚特别叫人家出去,便宜你一下啦。不过今晚得按着人家的规矩来!”
雷阿尔大笑着挂了电话。但是,他另一只的手却在桌面下,直发抖。
半小时后,紧急用发胶把头发粘成公鸡鸡冠模样的准毕业生,果然到了。
他特别把每个耳朵上,别了六颗钻石耳钉,每个指头上都带上了明晃晃的戒指,有的是心形,有的是蛇形,还有的是王冠造型。
雷阿尔笑着跟泰尔-比-泰罗拥抱了一下,又忍受了一下他的言语骚扰后,才坐回自己的酒吧角落,看着学生店长按着旧例,拿着一杯杯的小樽高纯度调和威士忌,把舞池里、卡座里、包厢里,所有他认识的熟客,都敬了一遍。
虽然,泰尔-比-泰罗也尝出、今晚酒里兑的水,比平时少了点,但是他自视酒量大无边,也没有多想。
从包间出来,又在酒池里撞见几个牌友,泰尔-比-泰罗就兴奋得先玩起来。
雷阿尔在暗处看着,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用分队长皮特给的那支安全电话,打了过去。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分队长,倒变卦了。
“诶?亚马逊屋?”皮特队长装得很吃惊:“你知不知道它背后是谁?”
这时,赢了牌的泰尔-比-泰罗,已经转移到了舞池里。雷阿尔看着一脸醉意的鸡冠头,正在镭射彩灯下疯狂的扭着,就捂住嘴:
“队长,您和我都知道。如果鱼太小,25楼的道德委员会会怎么想您呢?!说不定,那些老头老太太会以为您是在推卸工作责任?”
“你小子别教训我。”分队长拿出了领导的派头。
一分钟后,他在电话那边顿了顿:“我----马上派人过去。大概50分钟后到。你不要动,也不要叫他们跑咯。”
雷阿尔不出声的挂断电话,安静地看,那些有机教会的药头们、给来光顾的女孩男孩们分货,又看见几个年龄很不相称的家伙,包括喝大了的泰尔-比-泰罗,进了后面、有机教会特别预留出来的房间……
算着市容管理11分队差不多要到的时候,雷阿尔便穿过舞池里的疯子们,踱到有机教会小房间门口。
虽然他知道,酒吧里没人怀疑他,而且灯光又忽明忽暗的,除了两步以内的人,谁都看不清另外一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但,当他用一根钢制粗吸管,别住小屋门外卡子时,还是犹豫了,因为从这一刻起,泰尔-比-泰罗的未来,基本画上了句号。
雷阿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酒吧的另外一侧,有几个看起来、不像会光顾“亚马逊屋”的雇佣兵一样的家伙,正在偷窥自己。
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灰色眼睛光头,还发着语音短消息:
“铀渣找到了。再重复一遍,铀渣找到了。”
然后,他的一个伙计,发现了店外风风火火赶过来的十一分队,就拍拍光头。几个人便摇摇晃晃的出了店门。光头还故意跟进来的皮特队长擦了一下。
皮特看见他也愣了一下,但是,他迅速对最里面的雷阿尔挑挑眉毛……
之后,扫荡“亚马逊屋”的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这条大消息还即时冲上了《午夜新闻》、《共和国第一直播》、《日灼夜间播报》等最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泰尔-比-泰罗的母亲和姐姐,正在家里吃瓜煲剧,忽然看见插播的新闻画面上,一个好像自家娃的人,一脸血、被人从一个黑忽隆冬的地方拖出来,而且下巴以下,都打着马赛克……
“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泰尔不是今晚在军校温书的吗?”
母女两个人还没想出、要找哪个同学打听一下泰尔-比-泰罗在不在学校,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一连串、大声拍门的动静。
“我们是市容管理队!请立刻开门!你们的儿子泰尔-比-泰罗因为涉嫌‘风化罪’,已经被捕了。”
“我们再重复一遍!我们是市容管理队!请立刻开门!你们的儿子泰尔-比-泰罗因为涉嫌‘风化罪’,已经被捕了。”
泰尔-比-泰罗的母亲,是个身材五短的老太太,看起来很像个菲律宾后裔。听见这话,她几乎犯了心脏病,怕的站不起身。
所以,只能由她女儿去应门。
谁知,泰尔-比-泰罗的姐姐还没走到门口,大门就被灭火筒撞开了。
墙上放的神龛里,泰尔-比-泰罗父亲的牌位也掉了下来,摔成两半,被闯进来的市容管理队员、黑军靴无情的踩了过去。
七、八个穿着比军装、稍微带点蓝头制服的市容管理队员,别着电棍、电枪和刺鞭,戴着黑色的面具,把这个不到35平米的军士遗孤家庭,翻了个底朝天。
因为雷阿尔跟泰尔-比-泰罗很熟,也不止一次到他家,自然知道混小子把“那些东西”放在哪里,也知道他家的金银细软家底,都在哪里。所以,这一次夜半抄家,市容管理11分队,于公于私,都是大丰收。
半个多小时后,这间小小公寓里,就只剩下了泰尔-比-泰罗的母亲和姐姐,守着门大哭。
邻居们也都怕的、只敢在门口缝隙里,指指点点。
第二天,皮特分队长上了新闻专访,大出风头,还被25楼的道德委员会叫上去,专门汇报工作。他还特别许了雷阿尔一天假。
金发贵族就用临检前、偷亚马逊屋小金库里的钱,租了一间高级公寓,并在里面喝了一上午的好酒。当然,这也是队里从亚马逊屋私吞的东西。
就在雷阿尔喝得半醉时,门铃突然响了。
金发市容管理员实在记不得,自己把这个新地址,给过谁。
于是,他醉眼惺忪的走到门口,打开门缝一看,来人居然是他的女人之一,亚马逊屋的美女招待、爱丽沙。
“你怎么来了?”
红头发的美女一脸怒气,她推开晃晃悠悠的花间客,冲进去,先仔细检查了一下、是否有其他女人的痕迹,然后才说:
“雷阿尔,昨晚你走了以后,亚马逊屋就给封了,是吗?!”
她因为母亲突然胃痛,旷工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听新闻上说,酒吧被查了,所有员工都被捕了。
等爱丽沙跑去看守所,便听大家说,昨晚明明雷阿尔也在,可是抓人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泰尔-比-泰罗是众人里、哭得最凶的那个。他简直要在地上打滚:
“人家……人家……把他放在心里,掏心掏肺!谁想到,他就黑了心!”
爱丽沙不相信雷阿尔会干这样的事情。虽然,金发优等生是个有些心机和城府的人,但是心地并不坏,何至于对一起混吃混喝的同学,痛下杀手?
“泰尔,或者----大家误会了他。他可能不舒服,刚好提前走了?”
“爱丽沙,咱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家从来当你是亲妹妹。你家里有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不是人家第一个赶到?!你现在却为他说话!我表哥阿当司已经打听了,他去了市容管理队,就是抓我们的人的狗!”
所以,赶来求证的红头发的美女原以为,情人听见这些质问,总该辩解一下:
“他们还说,你在军校闯了祸---所以才会去大国民议会里面的----”
“唔,我是在市容管理队。现在是二把手。”男人都爱对自己的女人吹牛。
听见这个招供,爱丽沙的眼睛,立即蹿出个大大的火星,然后又无奈的熄灭了。她知道自己不该爱雷阿尔,但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只好换成了商量并哀求的语气:
“你----能不能帮帮泰尔?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今年冬天就从军了!”
“他那样的,能当兵?”
“他是你的……朋友,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
这话,爱丽沙自己说得也很勉强。她曾私下劝过泰尔-比-泰罗,别妄想把雷阿尔永远栓在身边,但是他却嘲笑爱丽沙,不理解柏拉图式的高级恋爱。
(柏拉图的恋爱观中,陷入爱情中的男人应该不惜一切代价、为他们所迷恋的少年做任何事。)
但,雷阿尔不是傻瓜,爱丽沙的潜台词大大激怒了他。他一把把玻璃水杯砸在地板上:
“我是什么,他是什么!行了,你别坏了我今天休假的好心情。”
另外,他也不愿意向自己的女人解释,自己曾被泰尔-比-泰罗阴毒算计了:除了那天庆祝舞会上的圈套外,昨晚,市容管理第十一分队还抄到了、“亚马逊屋”和“瑞麒麟棋牌室”的分账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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