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瞬间,那些站出的士卒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忍。
或许杀一个和他们拼杀的突厥士卒,他们会毫不留情。
看是看着这一个个手无寸铁,毫无反抗的突厥子民,却有些下不起手来。
程处默见握着唐刀,犹豫不决的新兵士卒,冷哼一声,道。
“怎么?下不去手?”
“你们可是忘了咱们那些大唐子民们是如何死的了?”
程处默这番话,无疑于唤起了这些新兵们的回忆。
村落中的一幕幕惨状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刷刷刷。
满是仇恨的眼眸之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一把把亮晃晃的唐刀被高举过头顶。
刀光抬起之时,被俘的突厥人惊恐的张大嘴叫嚷着。
嘈杂的异族言语之中,一些小孩子被推了出来。
一个突厥老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颤巍巍的说道。
“孩子……没车轮高,不算……勇士,放过孩子。”
听着到这蹩脚的口音,一个举着唐刀的士卒,扫视一眼这些小孩。
一张张黝黑的脸上,那双仇恨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缩在大人怀里,一言不发。
拿着唐刀的士卒有些犹豫,转头望了望程处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犹豫瞬息,场上情况斗转。
这些黝黑的小孩扯出身后的匕首,向着愣神的士卒们划了过来。
寒光之中,大唐士卒只觉大腿上传来一道冰凉,钻心的疼痛传了过来,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回头间,小孩手上的弯刀挂着一抹粘稠的殷红,咬着牙,恶狠狠的盯了过来。
程处默跨立在战马上,缓缓合上眼帘,深深吸上一口气。
再睁眼时迎上唐昊那双坚定的眼神,大氅扬起,喝道。
“杀!”
军令如山,不容置喙。
片片刀光举了起来。
几个士卒闭着眼冲上去举刀乱刺,有些士卒偏过头,举着刀一顿乱剁。
冰冷的刀锋落下之时,带起大片血肉。
那些俘虏中有些人,下意识的用手臂去挡,转眼间手臂便飞了起来。
哭骂声,惨叫声,哀嚎声汇成一片。
乱砍的士卒们浑身是血,鲜血从他们的脚下流过,缓缓渗入到了泥土里。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围拢的俘虏们已经没有任何声息发出。
唐昊缓缓策马走了几步,望着这些满脸沾满鲜血的士卒,目光又扫向这些大唐新兵们,举起手挥了挥道。
“你们当中有些人心软,我理解!我也心软!”
“咱们不是杀人恶魔,但是你们别忘了,那些村落之中,老人妇人孩子,突厥人可曾放过一个?”
话音刚落,全场沉默。
啪。
一名士卒红着眼,伸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吼道。
“将军说的对!”
“战场本就是残酷的!是会死人的!”
“突厥人狠,咱们也要狠!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大唐也有狼!”
听到这句话,其他士卒也隐隐动容,沉思片刻,不少人也纷纷响应起来。
从那一张张脸上,唐昊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蜕变的影子。
寒风下,猩红披风飞扬,唐昊大手一挥,道。
“整军!开荤!”
……
第一缕阳光洒向王庭这片静谧的土地上。
躲在帐篷中御寒的子民们,今日也纷纷从大帐中,钻了出来。
改掉了往日皮袄毡帽的打扮,穿着洁净的毛绒盛装,朝着金帐的方向赶去。
金帐王庭,便在这几日,要进行一场大的法会,会持续三日。
一个个肥硕的身躯在升装的包裹下,显得更加臃肿。
三三两两的男子簇拥在一起,随着茫茫人海缓慢的移动着。
时不时的自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阴山脚下。
阿史那社尔回头望了望身后,见并无大军跟来,缓缓长舒一口气。
这番经历恍如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手下士卒竟乎全军覆没,而唐昊居然放自己走了。
身侧那光头大汉按了按外泄的毡帽,至今仍是心有余悸,看了眼放慢马速的阿史那社尔,道。
“将军,这唐将就这般放我们走了?”
“该不会有诈吧?”
阿史那社尔听罢,微眯眼帘,道。
“不会,他们之所以放走我们,是因为他想抓住咱们,易如反掌。”
“那黑色的铁管,着实让人恐惧,咱们根本无力对抗。”
提到那个铁管,山谷中的一幕如画卷一般浮现眼前,光头大汉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将军……那……那咱们……救出兄弟,赶快逃吧?”
“这大军……怕是……怕是过不了一日……便会打过来了!”
虽是极力克制着内心那股恐惧,可在说这番话时,仍是带着一抹畏惧,隐隐打颤。
闻言,阿史那社尔缓缓回过头来,道。
“逃?那里逃?”
“就算咱们回到了漠北那荒凉之地,休养生息。”
“但何时才能敌得过那杀人百步之间的铁管?”
无奈,悲凉的神色,布满这个骄傲的勇士脸庞。
伤神的眼眸回望身后浩瀚的草地,怔怔愣神。
那翠绿的颜色,缓缓消失眼帘,阿史那社尔方才缓缓回过头来。
呼啸的寒风之中,阿史那社尔的话语隐隐传出。
“或许,咱们不用受迁徙奔走之苦,仍旧留在这片葱绿的草原上。”
“那位唐将,不是将我们放走,而是给了我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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