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却能震醒众人。
那满腔的热血和蠢蠢欲动的心，也在步根离去之时，逐渐冷却，清醒。
这位名声在外的大将所言，看似懦弱，却暗藏深意。
倘若一个民族，都已陨落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还提什么光宗耀祖，发扬祖辈基业？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西突厥不得不对发兵一事，再度斟酌。
“依我看，大唐此时兵锋正盛，咱们不必生出事端，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低沉的声音之中，一位年迈的首领，说出了自己的请愿。
那先前叫嚣最为厉害的青壮首领，听闻这支唐军的战绩，顿时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彻底焉了下来。
沉思良久，青壮首领皱着眉头说道。
“我曾听闻，东突厥大汗殒命，东突厥士卒伺机报复，残暴的屠杀了，边境驿站中无辜的大唐子民。”
“这等暴行，怕是长生天难容。”
听到这句话，不少首领眉头紧锁。
一位老者忆起了此事，面色微变，说道。
“这定是引得长生天震怒，才不会庇佑东突厥。”
“唐军此行，也算是正义之举，奉行长生天的旨意，给东突厥降下如此劫难吧。”
身为万人之上的存在，天祥可汗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软弱。
但老者的这番话语，算是看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长生天震怒，便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天祥可汗那略显尴尬的脸上，顿时舒缓下来，自然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已示同意这般说法。
“既然乃是长生天惩罚东突厥这等暴行，咱们西突厥便不能贸然出兵。”
“如若不然，便是拂了长生天仁慈之意。”
天祥可汗这一番话语落下，西突厥中立的态度也跟着敲定下来。
旁边营帐中的哥舒翰，正在心头正背负着亡族之恨，做着东西突厥联合，剿杀草原唐骑的美梦。
金帐王庭的事，他也略微知道一些，甚至于阿史那社尔在边境遇袭一事，他也派遣斥候清查过。
那些死状惨烈，面目残缺的尸身，一直便是他心中的噩梦。
他如何也想不到，到底是何种兵刃，能将士卒击成蜂窝一般。
当然，对于这些士卒神秘殒命一事，哥舒翰绝口不提，并不打算讲于天祥可汗说。
现如今，东突厥决然不能再回去。
当务之急，便是怂恿西突厥出兵，自己也好在吃掉这支唐骑之时，斩获一些军功，在西突厥之中有一席之位。
毕竟，没有哪位大汗会喜欢一位平庸的将士，没有那个将领会承认一个毫无军功的外来将官。
踱步之中，帐外响起‘踏踏’脚步声。
帐帘掀开之际，有西突厥士卒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将军，可汗有请。”
话语平淡，甚至于带着一丝冷漠。
东西突厥本就有隔阂，此前也不过是因为战事，才不得已达成共识。
对于这些西突厥将士而言，自然对于这个东突厥将领没有多少好感。
但哥舒翰却浑然不觉，心中所想的便是如何剿灭这支唐骑。
听着突厥士卒谨慎的措辞，哥舒翰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了出去。
进了大帐，便看见一脸严肃，高坐帐首的天祥可汗，握拳躬身道。
“末将，见过可汗。”
神情恭敬，礼数周到。
天祥可汗看着哥舒翰，脸上神色一凛，随意摆摆手道。
“哥舒翰将军，经本王朝议，我西突厥与大唐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此番大唐北征，受命于天，我西突厥便不便掺杂其中了。”
“那些调动的士卒，本王已下令撤回，将军还请自便。”
听闻这出乎意料的转折，哥舒翰猛地抬起头来，仰望着帐中的天祥可汗，道。
“尊贵的天祥可汗，大唐北征，扫平东突厥。”
“可那唐国君王的野心，并非一个东突厥就能满足。”
“此番正是一个削弱打击大唐的好机会啊，若是错过此次，面临的也必将是东突厥一样的局面，还请可汗你三思！”
金帐王庭臣服，他本已无家可归。
此番若是西突厥按兵不动，只会让他失去大放异彩的机会，就算天祥可汗容许他留在西突厥，只怕西突厥大军也会将他孤立起来。
听罢哥舒翰的坚持，天祥可汗脸上浮起一抹不耐烦的神情来，微微摆手，道。
“本王心意已决，将军无需多言。”
冷淡的语气回响耳畔，哥舒翰缓缓垂下头来。
天祥可汗看着那个神情没落的草原汉子，心头一动。
哥舒翰乃是名声震响草原的勇士，遭此劫难，也是不幸。
对于此等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名将，若是收纳麾下，定能壮大西突厥部落。
想到此处，天祥可汗脸上浮起一抹怜悯之色，道。
“东西突厥本是同根，将军遭此劫难，本王深表同情。”
“若是将军有振兴突厥之意，可暂居西突厥军营之中，再等时机。”
招揽之意，溢于言表。
哥舒翰苦涩一笑，道。
“既然大汗心意已决，我等也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说罢，哥舒翰毅然转身，离开了大帐。
望着那里去的背影，有首领说道。
“此人倒是忠义，有些骨气。”
坐在帐首的天祥可汗，意味深长的一笑，道。
“有狼性，这是好事。”
“有些事不能急，不能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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