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日者秩四以上,还有哪些境界”青丘夫人反问道。
田籍微微点头“我曾听管氏仲姬提过,日者秩五,名为不占者。”
“圣人云,善为易者不占,便是此名出处。”
“管叔吾的日者之学确实不俗,也不知他师承何处。”青丘夫人赞道,“不错,日者秩五确实名为不占者。”
“凡日者起卦卜筮,趋吉避凶,必在星迹命数上留有痕迹,哪怕遮掩,也难以完全抹除。只要探查手段足够高明,依然能察觉一二。”
田籍想起当初公子昭登临秩四以后,以史镜方技描画出碧池的面孔,心道大概就是这个原理,遂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但到了日者秩五,日者已入圣近道,能自然能感应道趋吉避凶的方向在哪里,无须再起卦占卜。也因为不占,故而命数上几无痕迹,难以再追溯。”
“所以我怀疑,你所言的圣人,很可能是日者亚圣。”
田籍想起碧池提及的“乱世”途径,感觉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道“也可能是其他途径的圣人手段。”
“也不能排除可能。”
青丘夫人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毕竟她如今全部情报来自于田籍,后者显然比她了解更多。
她只能从自身擅长的领域,提出建议。
“至于我刚刚说日者途径有可能跨级入圣,乃是与日者途径的秩六有关。”
“日者途径,名为吉人。”
“圣人云,吉人自有天相。”
“这句话,世人常常错误解读,以为只要成为贞吉之人,便会有上天相佑。”
“然而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吉人根本无法主动成为,只能上天相中。”
田籍闻弦知雅意,轻呼道“夫人的意思是,日者能否成为秩六吉人,完全看天意安排”
“是的”青丘夫人语气莫名落寞,“日者自以为可以趋吉避凶,然而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群被天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可怜虫罢了我师父便是困顿在秩五不占,此生无法寸进的日者”
竟是如此
原来日者途径的全圣,居然是一出生就注定的。
天相你是吉人,你不是也是;天若没有相中,再如何努力,也是白费力气
想到这里,田籍心中一动“所以夫人怀疑,管氏仲姬是天相的吉人”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她为何短短世间之内,跨级入圣。”青丘夫人解释道,“还有你先前曾提及,她的德性似乎被某种特殊手段长期压制,很可能是其父为了不泄露她的根脚,故而加以遮掩。”青丘夫人解释道。
“为何要遮掩”
“别人苦求一生而不得的东西,她一出生就轻易获得,你猜前者知道她的存在,或作何感想”
田籍沉默不语。
不能低估嫉妒带来的可怕破坏力。
“不过此事尚还一处疑点。”青丘夫人蹙眉道,“照理说,天相的吉人,运道极隆,这点从她出身相者家学的管氏,却能辗转踏入日者途径便可知。”
“搞不好管叔吾能顺利转学日者,另立山头,乃至于如今在梁地东山再起,也都与此有关。”
“既然如此,此时她的卦象不该如此凶险才对。”
说到这里,青丘夫人语气突然急切“她成全圣之人,恐怕就是命陨之时,你要救人,得抓紧时间,否则”
话音未完,青丘夫人身形一僵,再次被玄冰彻底封冻。
“里大人,这一路过来,我见这大阵围绕中央祭坛,分成南北两个分阵,不知有何讲究”
姬夷旦娇软的声音从后方再度传来。
里息虽然不愿搭话,奈何对方所问属于正事,他还真的必须回答。
“此次大阵本就分南北两部分,北边是心宿大阵,令尊与我主持的积卒便在其中。”里息语气急速,故作不耐,“至于南边的斗宿大阵,与我等无关,就别多事了”
言罢,里息加快脚步,只想赶快回到军营,泡个冷水澡,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走出一段路,他却发现姬夷旦似乎没有跟上来,只得回身去找。
再有不满,这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若就此抛下,肯定要被人非议,影响他大侠之名。
如此往后走了一段,里息却发现见不到姬夷旦身影,心中不由暗暗焦急。
好在他毕竟是侠客秩四,对人体气息敏感,很快就在一处大树下,找到了姬夷旦。
后者抱膝而坐,脑袋深深埋在双膝之间,双肩微微耸动,隐有压抑的啜泣之声。
“你你这是怎么了”
里息不停搓动双手,语气局促。
“没没什么”
姬夷旦似乎此时才发现里息靠近,连忙用衣袖胡乱地抹了几下眼睛,才抬头展露笑颜。
结果这样一来,脸上泪痕半湿不干,欲盖弥彰,再配上故作苦笑的委屈姿态,反而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里息平素以急公好义自居,最见不得弱小者守委屈。
更可况是如此娇滴滴的美人
更可况还是曾经的心上人
他呼吸瞬间停滞,思绪一片混乱。
等回过神来,心中那堵铜墙铁壁,已是千疮百孔,任由春水肆意泛滥。
哪怕他不断咒骂自己没原则,没出息,也回天乏力了。
良久,他终于是俯身蹲下,递出一方手帕“你既然曾视我为棋子粪土,如今有何必这般故作姿态”
“是,夷旦曾轻贱将军,死不足惜。待将来成婚以后,里、孙两家结成联盟,自会找一口枯井投下,比不碍大人观瞻”
姬夷旦神态决然,目光坚定,配合其身上清冷贵气,颇有几分巾帼女子的英气。
这种气质,与里息曾经迷乱过的形象完美重叠,又与后来令他心碎的毒妇严重不符。
如此两种矛盾的形象叠加一身,令他有种坐立难安之感“所以,你当初为何要这般对我”
“因为”姬夷旦张口语言,最后却幽幽一叹,躲开对方目光,“大人还是别问了,就当夷旦是个死人吧”
里息是何许人也
梁都人人夸赞的里好义,性子本来就急烈如火。
姬夷旦越是如此遮遮掩掩,他反而越发想知道真相。
锵
一柄匕首抵道姬夷旦脖子前。
“大人,你这是”
“说,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里息面目狰狞,双手微微发抖。
怎么看,都有种色厉内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