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进大悲谷底的笑狐。
他原本只打算守在现世的“礼”宅, 照看少爷封薛礼的身体。他甚至在想,既然花信的灵识离了体,或许真正的封薛礼借机再出现一回。
可他没有等到那缕残魂冒头, 反倒发现封薛礼的唇角忽然溢出了血。
他当即吓了一跳,匆忙伸手去探应当花信的灵识碰到了什么事,致使身灵巨震, 痛苦攻心,才这样溢出血来。
他忧心忡忡,又担心躯壳就此毁损,索一咬牙灵识脱体跟了过去。
在照夜城里, 魔头们都给下属身上落一道印, 以便危急时刻随召随到。当初封薛礼其实没打算此,但笑狐自己坚持要落。
此十多年, 没想到在这时排上了用场。
,笑狐的灵识刚一离体就落到了大悲谷里, 出现在花信身边。
而他一出现, 看见的就数十道经幡绞杀花信的一幕, 惊愕之下脱口叫了一句“明无仙首”
下一瞬, 他就感觉颈后的下属落印一阵滚烫, 一道传音落在他耳里。
那花信的声音, 虚弱至极却带着喝止之“别提。”
笑狐愣住“什么”
听见又一道传音紧跟而来“别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号。”
笑狐这才发现经幡之上,有一青衣仙官俯身而下。
那速度之快, 他根本看不清面容,却觉得身形和出招时的姿态有些似曾识。
紧接着, 笑狐反应过来,他确实没有见过这位仙官。之所以觉得似曾识,因为“礼”宅弟子堂那些无脸少年身上, 有这位仙官分影子。
那仙官在听到“明无仙首”四个字时,身形俱震,击向花信的手颤抖了一下,他遽然抬眸,朝这边看过来,眸光里惊愕混杂着茫然。
笑狐看见他动了一下唇,声音不可闻“你说谁”
笑狐欲答,但想起方才花信的传音,又将话咽了回去。
在云骇眼里,他只步子顿了一下便攻杀上前,抽了双刀欲斩经幡,像个急急赶来的帮手。
而笑狐又长了一张雷打不动的笑面,看起来颇有一番算计在心,就连刚才那声“明无仙首”仿佛也只故为之,为了让分神而已。
只
云骇眼里的震惊未消,心脏猛然砸了一下之后便无尽的狂跳,那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好像他真的慌了一下似的。
可慌什么呢
明无仙首此时应该正端坐在灵台十峰的最顶上,身边环绕着那些刻板规矩、小老头子似的仙使、仙童。
至眼前这个将要被经幡绞杀的,虽然身形一样板正,带着仙门之风,但他周身都散着邪魔之息,大片的花枝纹绣从肩颈一直蔓到半边脸侧,显得不伦不类、鬼森然。
这天差地别的两个,找不到半分联系。
就在云骇分神的那一瞬间,被经幡缠裹绞杀的似乎找到了破绽,反手便一记回招。
霎时,数十道经幡同时响起了裂帛声
云骇面容一紧,心道果然
这一记回招证实了所有那声“明无仙首”就一道诡计,让他分心露出破绽而已。
经幡撕裂之下,那个差点被绞杀的在交错的幡影中露出面容。他虚弱极了,却露出了一抹笑。
那笑在这一刻带着嘲弄之,似乎在说“仙首的名号威力不减,居然真骗到你”。
就这个笑,让云骇确认自己被摆了一道。
因为明无花信从来不
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云骇满心思绪登时烟消云散。
他面色一凛,一手挽过所有正在撕裂的经幡,一手悍然出招。
凌厉的身形疾光闪电,从色的经幡中一梭而过。
一切仿佛隔着死轮回形成了一个圆
花信肩背砸地,看着那道青衫长影带着杀招直贯下来时,心想,这一幕同数百年前的大悲谷还真有分似。
原来当年云骇眼里所见,就这样的场景
亲眼看着他负剑而下,穿过邪魔满身的黑雾,握着剑柄狠钉过来。
只当年云骇被一剑钉穿时笑着的。而今,他却笑不出来。
他总听那位爱徒抱怨“博仙首一笑着实不易,当真难倒我了”,他始终颇有不解,直到此时才识到,确实不易。
难为你了
他看着云骇从高处到咫尺,双眸却一眨不眨。
被杀招轰散灵识时,花信抬了一下手。
那只手碰到云骇背上的那一刻,灵识散飞尘。
云骇被飞尘迷了一下眼。
他合了眸再睁开,身下的泥石地面已然空了,那个布阵之不见踪影。
这死了还逃了
云骇有些茫然,他怔忪良久才站起身来。
数十道色经幡成了碎帛,在方才杀招的冲击之下推到了极高处,又慢慢飘落下来。
云骇就站在那其中。
明明接了传书,敬守职责来大悲谷除祸的。明明对付的邪魔,但他却忽然陷入了空落落的茫然里。
他四下环看一圈,忽然没了追找的兴致,一言不发拆了藤蔓毁了邪阵。
那藤蔓被他亲手连根拔起时,他的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一下,那极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他抓着藤蔓,看着那上面盛放的花枝顷刻皱缩、枯萎,耷拉零落,与泥石混为一色,只觉得自己的仙力也被抽离了一股似的。
他蹙眉良久,掏了一封符书,凭空抓了笔在上面写划「我在大悲谷碰到了一些异事,想求教一,不知仙首在灵台还在宫府」
他将符书散出去,顷刻就收到了回音。
他将符书展开,上面花信熟悉的字迹,写着「灵台,正当无事,有何异动」
云骇神色松下来。
他提笔回了一句「碰到一个十分古怪的邪魔,说来话长,回去讲与你听。」
他散了符书,不想再在这大悲谷底多留一刻,连狼藉都没清,便一个掠身离开了。
萧复暄和乌行雪赶到大悲谷,跃进地底仙墓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乌行雪朝长谷深处掠去时,低声道“我猜又将将晚了一步。”
尽管有所预料,但当他们落到最深处,看到满地狼藉时,脸色依然沉了下来。
乌行雪环扫四周,道“封家此,大悲谷亦此,上面那位算得精准,时间也总掐得正好,不早不晚,永远只差一步。”
这种永远只错失一步的感觉,与其说戏耍,不说惩戒。
仿佛灵台天道在借这一个又一个地方,让他们明,有些争斗不叫争斗,而徒劳。
这就像在回答之前乌行雪的责问
它要世间有善有恶,便有善有恶。要世间死无常,就可以无常。它要换个间,那就谁都不挡。
他们一直试图将乱线
上的灵王引过来,让对方亲眼看一看那些端倪。但灵台永远快他们一步。
此下去,眼看着就要变成僵死之局。
余光里,萧复暄长剑一挑,一抹色浮了起来。
乌行雪转头去看“那何物”
萧复暄接了,在指尖捻了捻道“经幡。”
乌行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众仙之中,常用经幡的只有一个“云骇”
“我先前不动这阵,担心无端惊动布阵之。眼下阵局此”萧复暄沉声道,“花信一定来过。”
确实,大阵被毁,花信若有识,必感知到,不可端坐不动。一定想办法前来。
倘若别来毁阵,花信无何也要挡下。可偏偏来毁阵的云骇
乌行雪道“怪不得挑了云骇来。”
面对今已邪魔的花信,只有云骇才有可在交手中占上风,将这阵局毁损至此。
“那花信呢”乌行雪疑问道。
看这满地狼藉,落下风的恐怕下场不好,只不知糟糕到何种程度。
“毕竟乱线,匆匆赶来也只灵识。”萧复暄长剑出鞘,四下扫看着,沉沉说道“若交手之下受了重创,灵识被打散反而归不了躯壳,只困留此地,恒久不见天日。”
他说着,似乎探到了被打散的灵识,当即转身,长剑横扫之下,剑影四出。
散浮尘的灵识在罡风裹挟之下聚一处。
下一刻,金光剑影穿过那蓬浮尘悍然楔进泥石里。
云骇原本收拢经幡,直奔太因山去,想要赶往灵台。他想见一见灵台上的仙首,看着对方好好端坐在高椅上,身边跟着仙化的鹿,挂着一盏照世明灯。
但他走着走着便慢下步子。
他莫名又想起了那句“爱徒”,想起杀招直贯下去时,那看向他的眸光。还有那个匆匆赶来的帮手,脱口叫道“明无仙首”时,嗓音里似乎惊慌大过算计。
更何况
为何有邪魔知道,一声“明无仙首”让他心神不宁
云骇猛然刹住步子。
片刻之后,他转身返往大悲谷。身形之疾,迅雷电。
他此从未赶得那么快过,快得他乎喘不过来,等到他回到谷底时,连眼睛都烧红了。
他绕过弯弯曲曲的山壁,拐过最后一道崖石,刚巧看见天宿的金光剑影轰然落下。
剑鸣声嗡然响起,震彻大悲谷底。
云骇在那片虚影之中茫然僵立,良久才明过来
那天宿上仙的诘问之音。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