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漆黑如墨的房间里,有着一点火光闪烁着,明明灭灭。
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泛着蓝光的手机屏幕闪了闪,还带着点震动。
“到日本了”略带点低沉的嗓音在这片夜色里静静流淌着。
电话那头是毫无感情的漠然回应,“君度,你到底想对姐姐做什么”
指尖挟着的香烟随着笑声抖了抖,“苏特恩,你还真准备做她的狗吗你可别忘记了你的主人是组织。”
虽然嘴角含笑,但金色的眼眸里却好似一块坚冰。
“哈哈哈哈哈,身为实验室里的研发者你现在肯定很不爽吧,自己造出来的杀人机器突然成了别人的狗。很生气吧,哈哈哈哈,君度,姐姐才不会是那么任你摆布的人,她和我们不一样。”
隐含着疯狂的笑声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平静。
君度冷笑着,“不一样吗我可是最喜欢看人坠落的样子了,苏特恩,你知道反咬主人一口的疯狗最后都有什么下场吗”
手指间香烟已经完全被他掐灭,精致的眉眼里带着一丝狠厉。
“反正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性命对我来说是最不值钱的。谁都有可能往下坠,但姐姐不会,君度你会满盘皆输的,只可惜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扑通”一声的落水音,随后是水流冲刷的死寂沉默。
君度猛地一下将手机丢到地上,斜长的金色眼眸里满是烦躁。他赤足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后传来一阵夜风,将他垂落在肩头的墨蓝色长发吹得轻轻飘动。
“斯普莫尼,斯普莫尼”
他呢喃着,将这个名字在嘴上念叨了好几次。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能力,居然能让从小被洗脑的苏特恩突破思维钢印,这点他真的是很好奇了。
新人什么的,不过是君度的伪装身份罢了,他实际上是实验室暗中的一把手,是整个改造计划的执行人。
苏特恩可以说是所有产品里最出色的一个,唯一的缺点就是寿命短。
但是这种缺点不算什么,小白鼠多的是,继续改良加强就够了。
但是本该成为组织一柄利刃的他,却突破了思维钢印,将什么狗屁姐姐作为行动的第一方针。
真是可笑至极。
为了看看这条疯狗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他将斯普莫尼的第一个任务地点发给了他,事实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也让他对斯普莫尼有了兴趣,她是对所有的实验品都有这样的作用吗
在阿拉斯加州的庄园里,那些仆人都是实验室里的产物,但是都没什么怪事发生。
总是挣扎着想要扑腾出去的小鸟,要是被剪掉翅膀的话,会在起飞的时候沉沉坠入深渊吗
他可真是太期待这副画面了。
唇边勾起一丝笑容,他按了下眉心,从云层里跳出的月亮,将光亮铺洒而下,影影绰绰的光影下,君度的影子被拉长,扭曲,看起来好似深渊一般。
也许是身边的人太过于安心,也许是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过于劳累,又或者是酒精真的起了作用。
雨宫千雪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趴着睡着了。
然后在被触碰之前,她好似应激反应一般,整个人身体绷紧着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连退开好几步,拉开了距离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人在哪里。
另外的两个人一时间被她的一系列举动给吓到了,愣住在原地,尤其是松田阵平的手还维持着伸出的模样。
雨宫千雪脸上的表情从警觉一秒切换成略带尴尬的笑容,“抱歉,抱歉,吓到你们了吧”
“不对,应该是我吓到黑泽你了吧,头还晕吗身体感觉怎么样想吐吗”松田阵平收回手,挠了下头发。
他和萩也是刚从桌上趴着醒过来,没想到这个红酒居然会这么醉人,让他们三个都晕沉沉地睡了一会。
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喝醉的,刚起来感觉头还有点晕。
雨宫千雪摆摆手,“没有吓到,是我反应太过头了,不过的确还有点晕,现在几点了”
萩原研二看了眼时钟,“已经十点了,我把这些东西收拾下,你们俩坐沙发上聊一会吧,小阵平一会记得送黑泽小姐回去啊。”
“知道啦。”
“不用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紧接着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偏开了视线。
萩原研二轻笑一声,“黑泽小姐你刚不也喝醉了嘛,还是先喝点水休息下,再回去比较好哦,不然回家一个人要是恶心到想吐,没个人照应多麻烦啊,在这里待一会再回去,就请不要大意地使唤小阵平吧。”
“嗯,我和萩的想法一样,要是回家吐出来,当时肯定没精神清理吧,留到第二天那也太麻烦了,所以还是再待一会比较好。”松田阵平跟着解释了几句,端过来一杯水递给她。
雨宫千雪垂下眼眸,纠结了几秒后点头同意了,接过水杯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放着搞笑艺人的综艺节目,白烂的笑话层出不穷,逗的在场的嘉宾笑声不断,效果好到出奇。
雨宫千雪端着玻璃水杯,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好像看得格外投入。
但实际上,她知道,自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因为她能感受到,隔了一段距离的人视线正时不时扫过来,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
自己,应该没暴露吧
她装作头还有点晕,揉了揉太阳穴,回想着这一个月左右的举动,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到今天,虽然有过几次直白的试探,但是那应该只是他被那种熟悉感和氛围驱动着的结果,不至于会联想到黑泽由纪就是雨宫千雪。
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就连楠雄都做不到死而复生,在这个根本没有超能力的世界,也不会存在这种事。
松田阵平也不会想到这一点,顶多就是怀疑两个人给人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
就算是卧室里的事被发现了,他也只能顶多怀疑下黑泽由纪到底是什么身份,毕竟他没证据把两个人划上等号。
这样想着,雨宫千雪一直有些莫名不安的心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与放松。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忘记了自己在面对松田阵平的事上,总是没办法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冷静,就像是当初警校时期松田阵平与人斗殴的那一次,她就没办法做到那么冷静。
关心则乱,这几个字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松田阵平撑着脸,对于电视里放的综艺节目没有任何兴趣,虽然平时也会瞄两眼,跟着笑一笑,但是今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刚才准备拍醒她的时候,那种应激状态的确是吓到他了。
因为,那是准备作出攻击与防备的姿态,虽然没有完全做出来,但是从小练习拳击的他认得出来。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变成这样吗
他盯着玻璃水杯,眼眸微微垂了下来,要是能提取到这上面的指纹,那就可以更肯定一点了。
想要更靠近点,却又怕吓到对方。
就像是拆弹一样,小心翼翼,只要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不过,他对于拆弹这种事耐心一向很足,毕竟急躁才是最大的敌人,等手头上走私案这件大事忙完,他有很多的时间慢慢来。
所以当萩原研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况,黑泽小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小阵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泽小姐。
让他不禁扶着墙壁叹了口气。
这都叫啥啊
算了,他也不想着渣不渣这种事了,萩原研二决定给两人做个助攻。
既然都对方有意思,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错过什么的太讨厌了。
“黑泽小姐,你休息日一般有什么安排吗”萩原研二捏着下巴笑着问道。
雨宫千雪神色微微一僵,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安排萩原先生是什么意思啊”
她瞪大着眼睛,摆出一副好像没太听懂的样子。
“就是问黑泽小姐有没有空一起出去玩,毕竟都是邻居,大家年龄也差不多,一起出去玩什么的也可以啊,拉近下感情嘛。”萩原研二并不打算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弯弯路子,直接了当地提出了邀请。
雨宫千雪眨巴着眼睛,“出去玩谁我吗还有谁”
一副醉酒后思维不太能转过来的样子。
松田阵平抬起视线,眼神里有些不解。
多年的好友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回给他一个“你安心。”的眼神。
“对,你,还有我们,我还会邀请一些其他的朋友,有男有女,一起去河边露营,然后还有bbq,你觉得怎么样”萩原研二很有耐心,像是教导小孩一样把话掰开来说清楚。
听到不是三个人一起出去,让松田阵平放下了心,他就害怕一下子操之过急,吓到身边的人。
说得过于直白清楚,雨宫千雪想装傻也装不过去了,她偏过头,对着松田阵平嘟囔着“你也去吗”
温软的语气让松田阵平心头一颤,他点点头,“去,黑泽你想去吗”
“让我考虑下毕竟新人接触工作太忙了。”她弯着眼睛,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在其中,嘴角的笑容让人找不到一丝错误。
“好,到时候你联系我。”松田阵平点点头。
雨宫千雪望了下时钟,站起身,“很晚了,我现在感觉也舒服不少了,那我就不继续叨扰两位,先回去啦。”
松田阵平跟着站起身,“那我送你。”
两个人走到玄关附近,雨宫千雪低头换着鞋子,垂落的发丝在脸颊两侧晃动着。
让松田阵平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那缕头发捋到耳后。
还没接触到,就被雨宫千雪连退两步,她背后抵着门,神色微微紧张,“怎么了”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刚才想帮黑泽你把那缕头发弄到耳后。”他有点懊悔,自己怎么就没忍住。
雨宫千雪尴尬地瞥了眼不听话的头发,摆摆手,“没事,没事。今天谢谢松田先生了,饭菜很好吃,对我也照顾有加,真的非常感谢。”
听到“松田先生”几个字,一瞬间让他微微皱眉,他踏出两步。
狭窄的玄关里,面前是高大挺拔的身躯,背后是坚硬冰冷的门板,让人不禁神色有些慌乱,心跳也跟着加速。
距离太近了,近到能闻到他柔软布料上洗衣粉味道,好像是什么青柠味。
急促的呼吸,几乎乱了套的心跳声。
“太近了,松田先生。”她勉强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却引来面前人低低的笑声,“黑泽,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雨宫千雪抬起视线,跌进那道灰蓝色的天幕里。
“什么”
“你忘记了两件事啊。”
他并不再继续靠近,也没有将手撑到门板上,只是那样望着她。
带着点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掺合着喘息与心跳声,又好像混合那醇香的红酒,让人思绪一团乱。
雨宫千雪有些懵,忘记了事情还是两件
她强迫自己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开始思考,终于想起来了,是称呼的问题。
“松田先生,你是指称呼吗”她问道。
“嗯。”他含糊地应答了声,垂下头。
伴随距离一寸一寸缩短,雨宫千雪脸色怔怔,手已经开始慢慢伸向门把手。
终于接近到发丝相互触碰的程度。
她也终于握紧了门把手,拧了下,但是没打开。
雨宫千雪只好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改的,松田,请你稍微注意下距离好不好”
“抱歉,喝多了,刚才脑子有点懵。”他退开一步,笑着解释,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雨宫千雪侧开身子,呵呵,喝多了真的是喝多了
门终于打开了,雨宫千雪连忙几步踏出房门,离开了那个狭窄的空间,纠结了几秒钟,她还是问了一句,“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松田阵平插着兜,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今早,黑泽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距离可比刚才近多了吧。”
“我,我那是太慌张了。”雨宫千雪咬着嘴唇,面色僵硬地解释了一句。
“嗯,我知道,我刚才也是太慌张了。”松田阵平眉眼含笑,完全不是发懵的样子,灰蓝色的眼底一片清明。
雨宫千雪嘴角一抽,决定不再和他继续掰扯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晚安。”他点头着。
“晚安。”
相互道别后,松田阵平关上门,心里泛着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愉悦。
愉快还没几秒,然后他就被好友使唤着去洗碗了。
“杯子什么的我洗过了,碗碟归你了。”萩原研二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松田阵平猛地拽住准备离开的萩原研二,“杯子全洗过了包括黑泽刚喝过的那个”
萩原研二神色大震,嘴巴张大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他单是知道好友有往渣男的方向发展,没想到还会往痴汉方向发展啊
这,这该怎么办啊
要送去看心理医生吗这算是心理疾病吗
“你,你,你打算,打算,干什么”他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松田阵平神色不爽地咂了下舌,“啧,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我去洗碗了。”
萩原研二满脸写满了为难,眼神里都是嫌弃,不,他不想懂,他不想懂啊,他才不想懂痴汉的想法啊
这一次晚餐邀约后的几天内,因为案件工作的缘故,松田阵平一连几天都是不正常的下班时间。
要不是有一两次在电梯里碰到了黑泽,相互正常的打招呼,他真的以为是自己那天晚上吓到对方了。
“呦,今天这么高兴”萩原研二刚进家门,就看见玄关附近正盯着手机咧嘴笑的好友。
松田阵平扬起眉毛,“那可不,黑泽答应一起去露营了,说时间定在这周的休息日。”
萩原研二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应该把找房子的事安排上日程表了。
“对了,萩你有没有动我的工具箱啊”松田阵平收起手机,一边脱衣服,一边问着“我感觉工具箱不太对。”
萩原研二撇撇嘴,“我动你的干嘛,你的不是在你房间里吗”
“你没用吗那就更不对劲了,好像有人最近用过的痕迹。”松田阵平皱了皱眉头。
“哈哪个小偷会进家门只用你的工具箱啊。真不是你想多了”
“怎么可能,就是有人最近用过了,我不可能这点事都看不出来。”松田阵平心里打起了鼓,觉得有点不对。
然后他一把将衣服丢到沙发上,整个人朝着房间跑了过去,萩原研二瞠目结舌,搞不清状况,也还是跟了上去。
进去的时候,松田阵平正打量着密码箱里的东西,神色里的紧张慌乱不言而喻。
“怎么了”萩原研二问着。
松田阵平表情严肃,“好像有人动过这里的东西。”
“密码不是只有你知道吗”
松田阵平没回他,继续翻看着盒子里的炸弹,形状没什么不对,“把工具箱给我。”
萩原研二递了过去工具箱。
刚拧开第一颗螺丝,他心里的确定性又增加了,这和他安装的时候不对。
他现在可以肯定,有人动了密码箱,还拆开了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