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余的年纪和欧月的孩子年龄对得上,欧月也提到过,她是十八年前将孩子舍弃在福利院的,而晏余在福利院的记录也确实是十八年前开始的,当时的晏余只有12岁。
而就目前线索来看,晏余所谓的复仇都是围绕当年的钟家两兄弟出发,所以晏余极有可能就是欧月当年遗弃在福利院的孩子。
但欧月并不是犯罪嫌疑人,警方不能随意使用她的dna进行化验,就算得出结果,也不能作为定罪证据。
所以宋舟即使再怀疑,也没有让物证科直接拿欧月的dna和晏余的进行化验。
欧月本想否认自己和这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但当她看到警察手里的照片时,本能的惊讶还是出卖了她。
她紧咬着下唇,闭眼点头“他的确是我的儿子。”
“之前为什么不说”宋舟询问。
欧月叹声,表情尽是无奈“我对这个孩子本身就没什么感情,后来钟大富死了,钟大贵也出事了,我一个带孩子不容易,加上加上”
她说着,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辛映以为欧月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承接问道“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欧月闻声看向女警,愁苦一时间似乎有了具象,挂在了她的嘴角,问了一句“警官,您有孩子吗”
见女警摇头,欧月叹声“他的到来的确是个意外,但说到底还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不会那么狠心,把他丢到福利院。”
“逼不得已”宋舟抓住重点追问。
欧月现在的供述显然与之前的说辞存在出入,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辛映适时宽慰道“别害怕,如果有人威胁你,我们会保护你的。”
“那如果就是那个孩子呢”欧月的声音隐隐颤抖,真诚地看着警察的双眼,希望他们能相信自己。
宋舟立即提出疑问“晏余当时只有十二岁。”
欧月噤声,随后叹声颔首道:“他确实是个孩子,但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麻烦你将之前发生的事如实告知警方。”宋舟正色道,欧月在晏余的事上有欺瞒,不能保证她之前塞进警局信箱的那封信也是事情的全部。
欧月闭上双眼,下唇微动,回想着自己满目疮痍的过去,心有不甘。
“因为和大贵说了媒,虽然还没定亲,但我们俩的关系已经基本稳定,所以每次下学,我都会在门口等他。”
三十年前农村定亲早,她和钟大贵的婚约是早了点,但也是为了赶在钟大贵进城里读书之前。
先把亲事定下来,等钟大贵学成归来,他们再去领证。
欧月攥紧自己的衣角,一口气堵在喉咙口,闷得她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缓了许久,哑声道“那天我也和往常一样,在门口等着大贵一起回去。然后我看见大贵在和我打招呼,让我跟他走,当时我没多想,就跟他一道离开了。可越走越不对劲,我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大贵是不抽烟的,所以我认出这个人不是大贵,而是穿了大贵衣服的钟大富。”
宋舟暗示辛映注意安抚,随后问道“后来呢”
过去的可怕回忆不断涌上心头,欧月惊恐地抱紧自己的双臂,辛酸的泪水染红眼眶,从眼角滑落。
她怆然道“我拆穿了他,可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还对我笑。然后然后我感觉有个人捂住我的嘴,我很快就没什么知觉了,但晕过去之前,我听到很多人在我背后笑。”
她忍不住捂脸痛苦,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我真的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
辛映不理解,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
欧月脸上挂着泪水,看向警察说道“我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家里,是怎么看待那些被玷污的姑娘。你们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她突然开始大笑,眼中确实无尽的伤感,“他们说,为什么坏人不盯着别人,就盯着那些姑娘肯定是这个姑娘也有问题,她一定也在勾引人,是个骚货,这种人是要丢进河里喂鱼的。”
她指着自己,不停摇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可我不敢说我母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偷偷告诉我,不管那个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了家里的面子,都不要说。”
面子这是她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虽然靠近了真相,但宋舟还是陷入默然,面对时间,即使现在的他再正义,也无法篡改过去。
在过去,女性的地位普遍偏低,遭受了伤害,敢怒而不敢言。她们明明也是受害者,却被戴上了恶意的帽子,在她们本就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扎一刀。
而家长的无视,看似平息了灾祸,可也是因为他们的不管束,导致了恶意增升,更伤了受害者的心,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使现在,这样的案子也不在少数。对于该有的教育,家长们却羞于启齿,认为孩子们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明白,在面对孩子的求助时,以为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不以为意。
可当灾祸真正降临时,家长们恍然发现,孩子们的嘴早已被缝上了。
“除了那些人的笑声,什么印象都没了”宋舟缓声询问。
欧月不停摇头,她当时太害怕了,晕的也很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的事倒是和他们查到的差不多,欧月发现自己怀孕后,想过打掉孩子,但害怕被家里人责怪,于是选择向外面借钱。
而钟大富介绍给了她门路,带她找了戴楠借钱,但因为钱刚到手就没了,所以孩子没有成功打掉。
没过多久钟大贵就出事了,看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面对钟大富的求婚,当时欧月以为孩子或许是钟大富的,所以硬着头皮答应了这门亲事。
宋舟回到最初的问题,问道“为什么说那个孩子威胁你”
欧月咽了口水,呼吸因恐惧也加快,“大富是在家里被大贵杀害的,当时那孩子也在家里。我赶回家的时候,他浑身是血,脚边就是他爸的尸体,但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后来我经常看见他一个人盯着自己的手大笑,我真的太害怕了,这孩子有古怪”
但钟大贵留了遗书,说是他杀了钟大富,所以她也没敢多想,但就是觉得瘆得慌。
加上她手里真的没钱了,养不起孩子,于是赶紧送出去了。
辛映向欧月要了头发,带回警局做dna检测,想要得出准确结果。
白涯闻讯从物证科探出头,接过袋子里的头发,对送来头发的宋队问道“和谁化验呢”
宋舟计算了一下时间,回“在九年前的六月份,江龙市警察大学附近发生过一起恶行伤人案件,受害者留下了歹徒的皮肤组织。以及”
他的说话声一顿,闷气在心头郁结,哑声道“两年前,在北区农贸市场六号仓库牺牲的那名警察他死前留下了毒贩的血迹。”
“明白了。”听到同事牺牲,白涯也陷入了伤感。
宋舟想到了什么,又喊住了白涯,“等等。麻烦你再用两年前的那份dna和黄大康、陈依伟、李源他们的比对一下。”
虽然不太理解队长的意图,但白涯还是接受了任务。
黄大康这些人的dna,都保存在分局,这都好办。但九年前的和两年前的案子看起来好像是市局管的,那么dna应该都在市局,得调过来。
在案子没有结束,或依旧存疑的情况下,dna会被继续保存下来,温度越低,保存的时间就越久。
液态dna冷冻后能够保存半年之久,而固态dna放在冰箱冷冻柜中,基本可能留存几年到十几年。
白涯回到物证科立即给市局打去电话,想调dna样本过来测试,在听到答复后,面露疑色。
难道是队长记错了
他心想着,随后对电话里的警员说道“行,我再和队长确认一下,但两年前的那份dna,我们肯定是要的”
白涯大步跑上楼,见队长正对着玻璃墙上的证人照片发呆,轻敲了敲门,“队长”
宋舟转头看去,问“怎么了dna有问题吗”
白涯有些支支吾吾,“呃,队长,你是不是记错了时间”
“什么”宋舟不解。
“市局说,两年前北区市场仓库的行动没有警察牺牲,也没有什么毒贩的血迹啊”白涯偷偷打量着队长的表情,担心他会对自己的小失误觉得尴尬。
却见队长愣了一会,马上坐回了办公椅上,拉开了所有抽屉翻找,紧接着又找了一遍桌上的文件,似乎还是没找到。
于是白涯问道“队长,你是在找什么吗”
“日记本不见了。”宋舟喃喃自语,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江昔言的电话,打开电脑登陆公安系统,检索江昔言的信息。
可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系统里关于江昔言的信息一直在读条,但这次,电话竟然成了空号。
“怎么回事”宋舟再次在文件中翻找,怎么都找不到江昔言的照片。
难道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难道江昔言从来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这么不舍得
看着宋队的状态不对,白涯赶紧叫人进来。
“老宋,你怎么了”沈恕冲进办公室,见宋舟正在发呆。
宋舟一眼就看到沈恕手里的照片和卷宗,疾步走上前,“照片怎么在你手上”
“如果说是我早上在你这儿拿档案的时候,不小心带走的,你会不会揍我”沈恕悻悻地笑了笑,看来宋舟很在意照片上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