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美芳听到儿子的怨怼声, 出声制止道“儿子,千错万错都是你爸的错,和警察同志撒什么气”
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 虚弱地笑了笑, 对到访的警察说“警察同志,你们进来吧。”
“打扰了。”宋舟对翁美芳说道, 随后看向冯谆,抱歉地微微颔首。
冯谆知道这个道理, 但听到父亲的名字,就是觉得恶心。
他愤懑地走到病床边,虽然诸多不满, 但还是拿出一次性杯子,倒了两杯水递给警察。
宋舟见冯谆给自己递水, 立即将果篮放在了翁美芳的床头柜上, 接过水杯, 说了句谢谢, 随后对翁美芳问道“翁女士,想必你也猜到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
翁美芳点头, 斜靠在病床上,缓声说道“我和冯孝是媒人介绍的, 父母看对方门第合适, 就也答应了。我是在结婚前几天才真正亲眼见到冯孝的, 看他长得还算清秀,为人也老实,就没提什么意见, 反正说了也没用。”
那个时候, 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当事人没有什么反对的权利。
嫁到冯家之后,她对冯孝还是没什么感情,但在那个时候,离婚对女人的负面太大了,她就选择随遇而安吧。
“其实相濡以沫也是一件美事,但日子一久,我就发现不对劲了。”翁美芳说着,本就因病痛而苍白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发现冯孝很喜欢盯着小男孩看,起初以为他是想要个儿子,但他的表现越来越奇怪。”
宋舟想起冯孝家的照片墙,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他以为冯孝是好心,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需要照拂。
但经由翁美芳这么一说,冯孝收养四个的孩子都是八岁到十四岁,无一例外,超过十四岁就被送到学校里寄宿了,然后重新收养。
宋舟问“怎么个奇怪法”
翁美芳感觉有些难以启齿,紧抿着唇,思考着应该怎么说。
“我来说吧。”冯谆铁青着脸,冷声说道,“我这么讨厌我爸是有理由的。小时候我带同学回家玩,一开始还好好的,但后来同学说什么都不来家里了。我追着他问了好几次,同学才告诉我,我爸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不敢再来了。要我说,这个人就是个变态”
因为这个,同学之间都在传他是变态的儿子,就连以前玩得不错的朋友,也都疏远他了。
开家长会的时候,那些家长还对他妈妈指手画脚,说了很多闲言碎语。
“其实他也是有原因的。”翁美芳叹了一声,见儿子很诧异,解释道,“我发现冯孝不对劲之后,偷偷在婆家附近打听过。听说他们家附近以前有个怪人,就喜欢挑小孩子下手,我估计他曾经也是受害者。”
陶一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冯孝还有这样的过往。
宋舟看了陶一然一眼,娓娓道“一些心理阴暗的人,不会管下手的对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加之父母的不重视,更加增长了这些罪恶的气焰。”
和欧月的例子不同,她的母亲在知道女儿受辱之后,为了女儿的“颜面”,也为了丑事不外扬,所以选择了缄默。
而冯孝的父母是没有注意过孩子发生了什么,也从来没有对他进行过教育,导致冯孝可能认为这个行为是被默许的。
翁美芳“我知道这件事后,觉得恶心,也觉得他很可悲。后来有一天儿子偷偷告诉我,他同学经历的事,我再也忍不了了,赶紧带着儿子和冯孝分了家。”
其实她也有错,如果儿子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冯孝已经对身边的人下手了。
冯谆纠结了有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如果不说,万一真的出事怎么办
“那个”冯谆清了清嗓子,他刚才对警察的态度不太好,现在还有点不好意思。
宋舟不在意这些,神色自然地说“你请说。”
冯谆骤然舒心,点头说道“我和我妈搬走以后,那个人还领养过几个孩子,有人曾经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我当时也报警了,但警察去冯孝家里看,没发现什么,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还记得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吗”宋舟追问。
冯谆点头,“记得,我截图保存了,之前换手机也没敢删。”
他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报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陶一然赶紧记下,看着这一串数字,笔尖一顿,“队长,这号码我见过。”
宋舟眉心微沉,回答道“这是冯孝收养的第二个孩子的号码。”
冯谆咽了口水,“难道说,他”
他很讨厌自己的生父,所以接到电话之后,他没想过回家,但他真的报警了,难道真的出事了吗
想着,他有些自责。
宋舟对冯谆再问道“还记得他给你打电话的时间吗”
冯谆算了算时间,估计道“差不多五年左右”
宋舟沉思,五年前,冯孝收养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年满十四,去学校寄宿了,如果真的有危险,那应该是第三个孩子出事了。
想着,他转头对陶一然低声道“你跟队里核实一下情况,必要的话,去见见这个打电话的人。”
“是”陶一然应声,立即走出病房。
宋舟恍然间想起一件事,对翁美芳母子说道“谢谢你们配合,翁女士好好养病,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病房,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给路南怀打电话。
路南怀正在核对最后的dna鉴定结果,听到座机响起,摘掉手套接听,“喂,法医科路南怀。”
“路法医,是我,宋舟。”宋舟走到医院大厅一角,低声对电话里说道,“麻烦你给程遥做个身体检查。”
路南怀微怔,一般让他做身体检查,无外乎是伤痕鉴定,受伤的情况有很多种,外伤、还有一些隐秘的地方受伤。
那个孩子看着养得不错,没见着有什么外伤,但听到宋队这么说,他有了不太好的想法。
“我明白了,辛警官刚刚把孩子带回来了,我让吴意过去接他。”路南怀抬头看向对面的吴意。
法医办公室不大,他接电话又没有刻意遮掩,所以吴意是肯定是听得到的。
吴意一直在旁听,见师父看向他,二话不说地走出法医科。
宋舟收起手机,正打算和陶一然汇合,却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江昔言的父母吗
之前江昔言出事的之后,他见过江毅和曾雯,怎么才过了几个月,两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而且怎么来医院了
宋舟给陶一然发了条信息,让他稍等一会。
他有想过给江昔言打电话,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先看看再说。
他缓步跟上了江毅和曾雯的脚步,见两人行色匆匆地医院大厅转悠,表情看着有些仓皇无措。
宋舟上前询问道“叔叔阿姨,需要帮忙吗”
按照目前情况,江昔言没有出事,他就没有调查过街心公园的藏尸案,江毅和曾雯也就从没见过他。
曾雯急切地点了点头,问“小伙子,这个什么预约窗口在哪儿找啊”
以前来医院直接看病就好,现在发展得可快了,这个窗口那个窗口的,他们都在这儿转迷糊了。
宋舟看了一眼单子上的地点,指着前面拐角的窗口,“叔叔阿姨,我带你们去。”
“哎,谢谢”曾雯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江毅也说了好几声谢谢,问“小伙子,不耽误你办事儿吧”
宋舟摇头,“没事,顺路。”
于情,他们是江昔言的父母,于理,看到两位长辈手足无措,他不能置之不理。
江心分局法医科内,路南怀贴心地掩好遮光帘。
转头见吴意正对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的程遥轻声说道“遥遥别怕,哥哥只是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小虫子在遥遥身上爬,很快就没事了。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和哥哥说,我们马上停下来。”
程遥懂事地点了点头,没有乱动。
路南怀看着吴意,脸上露出浅笑,戴上干净的手套,缓步走向程遥。
吴意在一旁协助,将孩子的身体情况全部记录了下来,全部检查之后,再帮程遥穿好衣服。
他抬头看向师父,摇了摇头。从检查情况来看,程遥的身体情况很好,并也没有遭受过猥亵。
路南怀半蹲下,视线与程遥平齐,询问道“叔叔想问个问题,遥遥能如实回答吗”
见程遥点头,路南怀再问“冯孝,也就是你的养父,有摸过你吗”
程遥不解地歪了歪头,不明白叔叔为什么这么问。
路南怀耐心解释“遥遥,我们穿衣服是为了保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属于我们自己的领地,不管是谁,都不能随便侵犯。所以你的养父摸过除了你的头、脸、手,还有其他地方吗”
程遥呆坐了很久,从来没有人他说过这些。
他揪着自己的衣角,点了点头,“爸爸说,他花钱养着我,希望我能听话。”
路南怀攥紧了拳头,心头倏地压了一块大石,程遥只是个案,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无数孩子从未明白身体的意义。
他们意识混沌地受到了侵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行为是错误的。
直至很多年以后,他们通过媒介,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宋舟带着江毅和曾雯找到医生的科室,看了一眼时间,对曾雯说道“阿姨,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一会医生开完药,你就去门口的机子上,把卡插进去,结算一下,然后就可以去楼下拿药了。药房在哪儿,我们刚才经过的时候,和你们说过的。”
曾雯感激地点头,“快去忙吧,不耽搁你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打紧,你们照顾好自己。”宋舟不再拖沓,看着路南怀发来的最终结果,疾步下楼走向医院门口的警车。
陶一然见宋队回来了,汇报道“宋队,联系上打电话的人了,他说他目前正在一家公司上班,可以和我们当面聊。我查一下,离医院不远,这是苏眠发来的资料。”
和程遥一样,这个人也来自贫困地区,受了冯孝的资助,才来到江龙市。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惊喜,非常迫切地想和警方见一面。
宋舟接住陶一然递来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和名字,默念道“高邑。”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