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我送仙君蹲大牢 > 正文 第71章 破天光
    那一夜, 发生在魏家的惊天变故,很快就传到了仙界。

    镇星殿掌管“降妖除魔”之责,自古以来便设有二十四小时值班室, 负责接收四方传书, 监管八荒动向, 镇守凡间太平。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 就像朱公公长年执行“一刀切”、遇事不分青红皂白先开炮一样,值班室掌事仙官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工作上,他走的是充满灵性的“选择性执法”路线。

    凡间消息的轻重缓急,他心中自有一杆标尺。

    譬如说,一个小仙侍上书求援,自称遭到魏家暴力拘禁,那便属于末流中的末流, 根本用不着费心理会。

    毕竟他心里门儿清, 这小仙侍就是承光上神派遣下凡,撮合她与魏家公子相亲的。

    连顶头上司都有意玉成好事,他又不是没长眼,岂会做那棒打鸳鸯、不解风情的勾当

    就算过程有几分曲折,小仙侍一时不识好歹,错将好心当成驴肝肺, 今后多半也会渐渐明白过来,收了心在凡间安分度日。

    今日他帮她这一次,难保来日她不会反悔,回头倒打一耙, 责怪他毁了她的美满姻缘, 那他又找谁说理去

    管了, 少则与魏家结怨,多则失了承光上神欢心,从此仙途不得寸进。

    不管,一切与他无关,至多也就是一个小仙侍不情不愿在凡间嫁了人。

    魏家钟鸣鼎食,珠服玉馔,又不会短了她、亏了她,何乐而不为呢

    葛织娘的求助如同石沉大海,这便是原因所在。

    不过

    “报魏家深夜遇袭,被大批妖魔包围,如今众修士正在苦战”

    “什么可知是何方势力来袭”

    “这眼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息夜君,有人说是罗浮君,还有人说是横空出世的红衣绿帽魔”

    这样的消息,就是必须立即通禀承光上神的大事了。

    “什么绿帽魔简直胡闹速速加派人手前往凡间,再探再报”

    “魏家之事非同小可,务必搞清楚妖魔来历。我立刻禀报承光上神,请镇星殿出兵”

    “且慢。”

    就在掌事仙官手忙脚乱之际,从他身后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

    这声音娇弱、纤柔,细听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却蕴含着凌驾于他之上的强大灵力,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屈膝。

    “你不,您是”

    这本该是仙官听惯的声音,之所以让他感觉陌生,正是因为其中有了“力量”,一扫过往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卑微姿态。

    就好像原本随风飘摇的野草,如今有了个坚定的芯,于是便能挺直脊背,再不会轻易被狂风摧折。

    简而言之,她支棱起来了。

    “东曦神女”

    仙官循声回过头去,每一条面部肌肉都在灵力重压下发颤,眼角和嘴角一跳一跳地抽,再也摆不出一如既往的轻慢表情。

    他心中暗骂该死的,小丫头片子吃错药了,偏偏赶在这种时候上门逞威风

    嘴上却只能赔笑“神女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来此不为别的,只为求证一件事。”

    东曦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还跟着洛湘和太阴、辰星两殿仙官,乌泱泱一群人涌入值班室,顿时将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阻断了他们前往镇星殿求援的通道。

    “我听手下仙官汇报,镇星殿有位葛仙侍在凡间遇难,仙界却对其袖手旁观”

    娇怯怯的小神女面色苍白,喉头发干,一双纤手紧紧攥着留仙裙,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但在害怕的同时,她依然将花朵一样的脸庞高高扬起,眼中燃烧着两簇小小的、坚定的火苗。

    那眼神仿佛在说

    就算满心恐惧,就算硬着头皮,世上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昭姐姐告诉过我,要想成为独当一面的神仙,就必须不依靠父亲,自己为自己做决定

    现在,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即使父亲大发雷霆,痛斥我忤逆不孝,从此不再认我这个女儿

    对别人伸出援手这件事,一定不会有错。

    东曦神女闭上眼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坚定开口道

    “各位仙官,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关于除魔之事,镇守魔界边境的赤霄上神已经知晓,她会派遣一支小队前往,就不必劳动父亲大驾了。”

    荧惑殿赤霄上神,为人刚直热血,骁勇善战,长年奋战在抗魔第一线,与姽婳乃是一对不打不相识的老朋友,数百年间打得有来有回,始终没能分出胜负。

    当然,这次也是一样。

    燎天的战火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姽婳并不恋战,在荧惑殿赶到后便下令全军撤退,且战且走,天亮时已全数撤出兑洲,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果。

    聂昭第一次与她碰面,便是在兑洲与艮洲交界的易水河畔。

    此处距离魔界,仅有一步之遥。

    纵使镇星殿闻讯赶来,也想不到他们会取道魔界,护送这些少女平安离开。

    接下来,只需要将她们送往安全处悉心调养,待她们身体恢复后,便可以各回各家,与忧心如焚的父母亲族团聚了。

    以防万一,聂昭让暮雪尘和其他太阴殿仙官先行一步,自己留下断后,顺便会会攻入魏家的魔族。

    麝鵼,蜃妖,还有人群中惊鸿一瞥的艾光将军

    这位魔族首领的身份,不作第二人想。

    “息夜君,魏家还有活人吧”

    聂昭抱臂立在长桥一端,丝毫不显怯意,面向姽婳露出泰然自若的笑容。

    “来日仙界公审,若是被告席上只有一排骨灰盒,多少会有些冷清啊。”

    “”

    姽婳半晌不答,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聂昭,仿佛要一眼看透她前世今生,衡量这个“离经叛道”的仙官是否值得信任。

    正值黎明破晓时分,天边曙光乍现,河畔清风吹拂,掠过映着点点碎金的水面,携着一缕清凉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一仙一魔驻足河岸,默然对视良久,直到发丝间都缀上了晶莹的水珠。

    最后还是黎幽按不住性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姽婳将军,看够了吗我知道阿昭好看,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盯着她看太久,我可是会吃味的。”

    “唉。”

    姽婳抬手捏了捏眉心,熟练忽略黎幽的问题发言,转向聂昭开口道

    “聂仙官,一路与抱香君同行,辛苦你了。”

    聂昭大度地一拱手“抱香君助我良多,偶尔讲一两句骚话,倒也无伤大雅。”

    姽婳眉心皱得更紧“这也算偶尔吗罢了,你们开心就好。”

    “说正事吧。鲲鹏台已经坠毁,魏家妇孺在大阵护持下安然无恙,那姓楚的女子自会料理残局。至于掌事者”

    她轻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杀伐之气,“他们都已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我与仙界有不共戴天之仇,魏家追随镇星殿杀我母皇、戮我同胞,我早有意将他们一举歼灭。这些时日,我表面与罗浮君开战,实则一直为此筹谋。”

    “今日你们来也好,不来也罢,我所行之事都不会改变。”

    “不过,想必你们也看得出来,那些凡人女子是我顺手救出,暂时安置在祠堂,待剿灭魏家后再作打算。你们大闹魏家婚礼,带她们逃出生天,也算是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忙,此事我会记在心上。”

    黎幽笑道“既然如此,将军不妨多记一笔。”

    说罢,他取出从魏家得来的“凤凰珠”,隔着长桥一扬手抛给姽婳。

    “接着。媸皇留下的眼睛,是要好生安葬,还是汲取灵力增强己身,你且思量着办吧。”

    “多谢。”

    姽婳坦然接过,随后也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事,扬手抛向聂昭,“接着”

    “这是”

    聂昭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低下头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鲜红透亮的水晶球,正是她在幻境中见过的“不悔心”

    一想到这就是重华汲汲营营所求之物,她只觉握了块烫手的火炭,连忙推辞道

    “息夜君,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姽婳淡淡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将此物赠与你,只是按照母亲的嘱托,将它转交给原主属意之人。”

    聂昭不解道“原主息夜君,此物不是鬼车一族的传家宝吗”

    说着她习惯性地去看黎幽她心目中的搜狐百科,后者却心虚地移开视线,甩起粉红色的大尾巴遮住了脸。

    “姽婳向来对不悔心讳莫如深,我也不知底细。阿昭若是好奇,只能问她本人了。”

    聂昭“”

    懂了,你这个搜狐派不上用场。

    不过对她来说,黎幽早就不是“搜狐一下,你就知道”的工具狐了。

    他是

    “黎公子。黎同志。阿幽。”

    聂昭一脸诚恳地握住黎幽双手,温声宽慰道

    “你用不着失落。正如我方才所言,一路走来你助我良多,每一桩、每一件我都记在心上。”

    “你放心,即使今后你百无一用,只会跟在我身后喊666,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她还踮起脚尖,撸狗一样摸了摸黎幽的天灵盖,捏了捏他折起来的飞机耳。

    黎幽“”

    感觉被安慰了,但完全没被安慰到。

    姽婳懒得陪他俩耍宝,单刀直入地接下去道“不错,此物确非我鬼车一族所有,而是母亲受一位故人所托,代为保管。”

    “关于那位故人,聂仙官,想来你比我更加了解。”

    “她便是昔日太阴殿主事,据说在仙魔大战中身负重伤、沉睡不醒的烛幽上神。”

    “”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就连聂昭也结结实实愣怔了几秒钟,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息夜君,你的意思是当年不仅是重华和姽姝,烛幽上神也和魔界有过交情”

    “正是。”

    姽婳毫不掩饰,坦坦荡荡地颔首道,“意气相投,君子之交,不必藏头露尾。”

    “聂仙官,你也不用太过紧张。据烛幽上神所说,当年在仙界,关于如何处置我们魔族,本就有两派不同的观点。”

    “其中一派以承光、重华为首,坚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誓要将魔族斩尽杀绝。”

    “哦,重华认为可以留下我妹妹,不过这点已经不重要了。”

    那确实不重要,聂昭想。

    这一对神仙眷侣,重华已经被改造成神力永动机,姽姝还在不归海里漂着呢。

    除非重华一口气喝干整个不归海,再把姽姝一点一点捞出来,否则很难想象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至于另一派,则是以烛幽、长庚和一批年轻仙君为首,主张对魔族区别对待,分而治之。”

    “在他们看来,罗浮君一党丧心病狂,不可救药,唯有根绝一途。但我等堕魔者心性本善,尚未疯魔,仙界理当对我们网开一面,寻求仙魔共生之法。”

    说到这里,姽婳将目光投向远方,悠悠叹了口气。

    “只可惜,后来烛幽重伤昏迷,长庚偏安一隅,其他仙君相继陨落,这一派的主张便逐渐销声匿迹了。时至今日,只怕已经无人记得了吧。”

    “堕魔”

    聂昭记得这个词,她曾在清净谷的幻境中听过。

    说来奇怪,当时她刚一目睹不悔心,脑海中就响起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仿佛是媸皇在与某人对话

    莫非,那个“某人”就是烛幽

    姽婳也没卖关子,单刀直入地开口道“聂仙官,接下来我要讲的,都是我们一族代代相传的历史。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凭己心便是。”

    聂昭郑重点头“好。”

    姽婳口中的“历史”,与聂昭想象的波诡云谲、惊涛骇浪不同,其实十分朴素而单纯。

    “上古时代,鬼车一族原名九凤,因身姿美丽,飘然若仙,又有天帝少女的别称。我们吐纳天地灵气,沐浴日月星光,乃是货真价实的仙兽。”

    姽婳说,仙魔之别并非自古有之,而是起源于一场“天灾”。

    不知从何时起,不知是何原因。

    她们只知道,在那场天灾中,凡间魔气泛滥、瘟疫横行,以祖魔混沌为首,无数魔族和魔修从中诞生,开始肆无忌惮地蹂躏八荒大地。

    仙魔大战,自此肇始。

    但是,鬼车一族与之不同

    所谓“堕魔”,既非天生魔种,亦非主动修魔,而是在魔灾中遭到侵蚀的受害者后裔。

    自始至终,她们都只为求生而战。

    “母亲说,当时许多同胞都遭到魔气侵蚀,全身经脉一点点枯萎,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着死去。幸存者虽捡回一条性命,却再也无法吸纳灵气修行,就连后来的新生儿也是一样。”

    “堕魔然后修魔,是我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

    堕魔,是吾等唯一的生存之道。

    聂昭眼中注视着殷红的不悔心,耳中倾听着姽婳娓娓道来的往事,一缕神思却飘飘荡荡,仿佛为那段往事所吸引,飞往了遥远而又亲切的时光彼岸。

    烛幽。

    那是媸皇的声音。

    与姽婳十分相似,一样刚强冷峻,却又多了几分久居上位者的沉稳与威严。

    明明森冷肃杀,却又让人感觉

    非常、非常怀念的声音。

    一日为魔,终身为魔,吾等早已无路可退。既然仙界欲除魔族而后快,那便各凭本事,生死自担,谁也怨不得谁。

    汝说什么想要调查天灾的源头想要荡清魔气,让仙魔之战彻底终结

    莫要说笑。上万年来,从未有人找到根绝魔灾之法,就连仙界也只能将大部分魔气封印起来,尽全力遏制其外溢。凭汝一己之力,焉能扭转乾坤

    也罢。既然汝执意如此,吾便陪汝任性一回。如今仙界暗潮汹涌,汝也须珍重己身,切勿莽撞行事。若无汝等一派从中斡旋,仙魔之战势必愈演愈烈,终至生灵涂炭、两败俱伤,那绝非吾等乐见。

    汝一手打造的检举监察之殿,仙试选拔之法,若无人维系,亦将成为梦幻泡影

    “”

    “”

    “阿昭醒醒,阿昭”

    “啊。”

    在黎幽罕见的焦急呼唤声中,聂昭猛然清醒过来,接着便感觉浑身脱力,立足不稳,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聂仙官,小心。”

    就在下一秒,伫立在对岸的姽婳一个闪身上前,伸手环过聂昭腰间,支撑住了她摇摇欲倒的身体。

    明明就站在聂昭身旁,却慢了一步的黎幽“”

    这女人也太不讲武德了,竟然交闪现

    堂堂一代魔君,闪现是用在这里的吗

    而聂昭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扶着姽婳的手臂站稳脚跟,轻轻点头道“多谢。”

    “不必客气。”

    姽婳淡然应声,抬手拭去聂昭额头汗水,又将她颊边一绺散落的乌发拨到她耳后。

    “聂仙官突然失神,可是感觉身体不适”

    聂昭老脸一红“我没事,谢谢息夜君关心。”

    黎幽“”

    谢邀,我不应该在河边,我应该在河底。

    要不我走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