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星离开了那个家。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警视厅学习班就此终结,她完全没放过这个免费的学习圣地,日常仍旧在警视厅的长椅上看着书搞着编程,然后头秃于代码的编写。

    除此之外,她的每日行程当中还多了一样。那就是陪降谷零去上搏击课。降谷零戴着防具和拳套在房间中心的擂台上进行训练,她就抱着本书和草莓牛奶坐在角落边上守着他的包,两只耳朵自带过滤装置似的完全没听到周围人说的话,一心一意地沉醉在自己书中的世界里。

    降谷零被打得奄奄一息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她才会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一眼,随后把手边的水杯打开了递给他。

    水杯里有的时候是茶,有的时候是纯水,完全看药师野的院子里哪一朵花入了她的眼,被晒干了之后扔进两个人的水杯当中被宠幸。

    岸本美歌的上下班时间太早也太晚,早六晚十,还要做着其他的工作。

    北川星偶然得知她在白天上班的时候有着较为空闲的时间,便让她看点书,把高中时期的知识都捡起来,也许还能去考一个大学。

    岸本美歌对此略有些抗拒,她觉得自己的年龄已经超过了普通大学生的年纪那么多,再去上学的话,十有八九、哦不,是肯定会被人嘲笑。

    北川星道“那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只有初中文凭”

    “也没什么不好的,找到了再好的工作,大多数女人结婚之后还是会成为家庭主妇的,文凭根本没用。”

    “问题是,你现在离婚了。你的所有经济来源只有你自己,不是别人为你考虑,是你自己为自己考虑。”

    岸本美歌沉默着看着桌子上敞开的一本书。那是北川星在看的高中数学,她看得不算太认真,因为上面的题目对于她来说太简单。

    但是对于岸本美歌来说,这些东西很陌生。

    她迟迟没有下决定。而北川星也不打算催她,她来往于几个地点,每天的运动量大得让人怀疑人生。

    在降谷病房里的时候,北川星合上数学书,抬头对上降谷零投来的怪异目光,眨了眨眼,问“怎么”

    降谷零慢吞吞地问“你是打算跳级吗”

    北川星说“跳级就可以少支付几年学费,所以说实话,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降谷零“啊”了一声,有些呆愣愣的,尚且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北川星欣赏了一下他的表情,随即才说“逗你的,不是已经做过约定了吗”

    “但是,你有自己的决定,有自己的规划。我不能成为阻拦你往上走的绳子”

    “谁教你说的”这孩子不是个小霸王吗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

    降谷零眼神游移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处理公文的母亲“妈妈。”

    北川星一点也不意外,反正能让他乖乖听话的除了自己也只有他父母。

    而现在她想让他知道一件事。

    “一个人如果坚定地要去做某件事的话,谁都不会成为他的阻拦。”北川星说,“你不是我的阻拦,永远不会是。你是我的动机。”

    一个异世界的人,想要在广大宽阔的异世界当中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像是浮萍一样地漂泊,像柳叶一样停驻于水面,像蚂蚁一样站在钢铁大厦之上,他就需要一个锚点。一个寄托了他全部精神的锚点,这个锚点是他的立身根本,是他活在这里的意义。

    降谷零无法理解这种加注在他人身上的期望,也不知道冥冥之中自己已经成为了另外一个人生活的意义。而他也不需要知道。一个人做的决定在某些时候和另外一个人无关。

    八月十六日,有一场烟火大会在东京湾上空举行。降谷零兴致勃勃地拉着北川星去看了,他找到的位置很好,可以一览平静的江面,夜景里的灯火漂浮在水面上,失去了温度,清冷又疏离。

    这里看不到底下攒动的人头,目之所及除了水就是墨洗的天空,几亿光年之外的星球化作明亮的星点点缀在上,近在咫尺,咫尺天涯。

    当第一抹烟花从江面上窜起,金色的流光像是彗星的尾巴,拖拽着冲向大气层,随后迸溅成一簇转瞬即逝的夏日金花,以美一片花瓣为中心,数不清的花束在天空绽放,颜色不一,形态各异,像雨落,也像流星。

    他们坐在高高的建筑物顶端,晃着两条腿,眼里倒映着一个盛夏。

    “真漂亮啊。”降谷零兴奋地说,“明年我们还来看吧。”

    北川星应了一声。

    流光从她眼里划过,未能留下一丝痕迹。沉静的暗绿色湖面,似乎并不因为灿烂的光芒而波澜。

    “小星星”降谷零问,“你不喜欢吗”

    北川星转头过来看着他,有点奇怪“怎么会。”

    漂亮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她可是个庸俗的人。

    降谷零刮了刮脸颊,道“我看你面无表情的,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北川星笑了一下“这样好些了吗”

    “好敷衍。”

    “啰嗦。”

    烟花放完了,空气中除了一股浓郁的二氧化硫味道之后,就再也没剩下别的东西。

    北川星和降谷零从楼顶爬了下来,随后沿着退潮的人群离开东京湾。

    降谷零摸了摸口袋,对北川星说“要去吃点东西吗这个时候集市还没有关门。”

    “那就去吧。”

    本来按理来说应该在烟火大会开始之前在集市上吃东西的,但是市中心到这里的距离太长,而且路上频频堵车,无可奈何之下两个人选择了走路过来,才将将在烟火开始之前到达。

    半路上北川星一度走不动,抱着电线杆子打算放弃的时候,被降谷零硬生生地拖了过来。

    真拖,不是背。北川星看了看自己的鞋底,打算去买一双溜冰鞋,或者一个滑板。怎么说她都要学会了,以后再遇上堵车,就让降谷零拉着她走。

    懒促使人类进步。这就是几天后北川星抱着一个滑板和降谷零在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附近训练的原因。

    大概是天生没有运动细胞,北川星练了好几次还不如降谷零第一次上滑板,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降谷零从停车场的一端滑到另一端,然后流畅地转弯回来,“唰”地一下停在她面前。

    “还挺简单嘛”他这么说。

    北川星冷漠jg

    于是在降谷老师的帮助下,北川星开始了她的学滑板之旅。她耐心不足,但是好在专注力够高,理解效率高,但是问题又在于她的运动神经并不是那么发达,所以经常摔跤。

    降谷老师在教学这方面从小就表现出了严格认真的一面,或者换句话说,他向来都是很认真的人。无论是被北川星教还是教北川星,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本性散漫的北川星稍微有点受不了,但是她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所以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耐着性子重复练了几遍,直到能够顺利地转弯。

    降谷零夸奖她“做得好”

    北川星在他面前停下,语气幽怨“我想喝水。”

    降谷零识趣地说“我去给你买。”

    他转身往医院大厅里跑去,北川星拎着滑板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拉动着领口,让风透进去降低温度。

    停车场外开进来一辆车,北川星不认识车的型号,只知道这是一辆黑车,从外面进来了,找了个空车位停下。

    随后从车后座上跳下来一个小男孩,穿着浅灰色的小西装,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黑色卷发,蓝灰色眼眸,神情冷淡疏离。

    隔着一段距离,他准确地把目光投了过来,和北川星对上了眼。那双眼睛仿若琉璃一样清远,又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雾,无法触碰。男孩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绅士地鞠了一躬,随着副驾驶座上下来的燕尾服青年离开了。

    降谷零抱着两瓶水跑过来,带着点恶作剧心态地把一瓶冰水贴上她的脸颊,看她被冻得吓了一跳,便得逞地笑了起来。

    北川星无奈地说“幼稚。”

    “你刚才在看什么”降谷零拧开瓶盖,在她边上坐下,然后把自己的水递了过去,换了她的水到自己手上。

    北川星喝了一口水,冰水冰冻着味蕾,吞咽下肚,五脏六腑都有一瞬间的凉意。

    “看到了一个大人物家的小孩子。”

    “谁啊”

    “不认识。”北川星满不在乎地道,“但是他的装扮、举止和身边的人都表现了他的身份。大概是某个富豪家的小少爷吧。”

    降谷零点了点头,问“还要再继续练吗”

    “明天再练吧,太阳太大了,我不想被晒黑。”

    “晒黑其实也挺好的。”

    北川星默默瞅他“晒太阳是要分人的,有些人晒只会变黑,有些人晒一晒,皮肤却会变得很糟糕,长水泡都是小事,严重一点的说不定会得皮肤癌。”

    降谷零“是、是吗”

    那他大概是那种多晒一晒也没问题的人,但是北川星就

    嗯,果然还是别晒了。她脸晒得好红啊,说不定真的会得皮肤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