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炸弹”
男孩垂下眼睛, 眼皮搭拢着,捏紧了炸弹包外的导线,扯着嗓子将这个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看起来很费力,颇有种昏昏欲睡的倾向。
此时, 他身后被闫岸勒晕的男人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似乎有即将苏醒的迹象。
闫岸立即收起了嘴角, 沉着眸子迅速走上前,捡起床上的绳子和手术刀, 将手术刀揣在身上,以免对方醒过来之后解开绳子逃跑。
她先是蹲下身揭开了这个男人脸上的面具, 微笑着用手机给他的脸拍了个照,然后手脚麻利地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拍了拍手丢在一边。
忙完这边的事, 闫岸看向男孩的手, 眉头微拧。
“你只找到了三个炸弹”她走上前问道。
男孩愣了一瞬,陡然从昏昏欲睡里醒过来, 然后低头看了一眼炸弹上鲜红刺眼的倒计时,抿着嘴点了点头。
还剩8分钟50秒。
男孩有些懊悔,哑声道“我只看见他们放了三个”
这三个炸弹的体积并不大, 每个只有一个拳头大, 外包装平平无奇到容易直接被人忽略。
不过是她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是,住院二部楼里总共有四枚炸弹。
少了一个。
但只要是这枚炸弹还在六楼, 对她和安尔的影响应该就不大。
况且现在的时间也不允许她继续逗留在这里了。
至于眼科门诊楼的那三枚炸弹, 闫岸根本都不准备插手。
据了解, 那三枚炸弹只会影响到单独的眼科门诊, 不会对外部造成多大冲击力。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是超级英雄,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更不应该对这个平行世界做过多的干扰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寻求警察和其他人的帮助就是因为这一点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不应被牵连进这场爆炸的闫岸。
她想要做的,只是悄无声息地把会威胁到安尔生命的炸弹转移顺便履行自己的承诺而已他当了诱饵、为她节省时间找到了炸弹,那么她就绝对会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出去。
闫岸迅速将他扶起,然后把三枚炸弹直接揣在了腰间,冷静至极地带着男孩,准备直接从楼梯间离开。
这三枚炸弹最后的安置位置她已经想好了。
医院太平间。
住院二部负二层正好有。
闫岸搀扶着他,黑眸不断关注着身旁一切环境,大脑神经紧绷到太阳穴开始突突地刺疼。
男孩很轻,两只手臂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肌肉,但他居然能仅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在闫岸轻微的支撑下,下了整整四楼。
闫岸呼吸有些颤抖,面色苍白,勉强扶着他,感到脖颈上一阵刺疼和麻木感,还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流下。
那里血液原本凝涸了一点的伤口又因为拉伸动作崩裂开了,鲜红的血液顺着肩颈和衣领流下,流量似乎变得越来越大。
估计是伤到了颈静脉,但之前血止过,说明伤口不深,问题不大,就让它先流一会。
在刚下到二楼半时,男孩眼前开始发黑,腿脚一软,一个趔趄就跌坐在了地上,右手死死抓住楼梯栏杆,呼吸颤抖着,额头布满了冷汗,嘴唇煞白到吓人。
但他依旧想强撑着站起来,抬起脑袋,恍恍惚惚地看了闫岸一眼,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渴好渴”
“我真的好渴”
瞳孔已经无法聚焦,手臂很烫,是血容量减少导致的散热障碍,而且他的身体在战栗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痉挛。
闫岸眉头跳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家伙原本就失水过多,在一分钟前就表现出了昏睡的症状,现在应该快坚持不住了。
闫岸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腰间炸弹的倒计时,紧绷起神经,尽全力维持着冷静,思忖接下来的行动。
没有时间了,没有办法把先他带出去。
她原本准备先把这个家伙送出去,然后再把炸弹放到停尸间,但现在得转换策略了。
“来,你先”闫岸想到了对策,低下头,瞳孔骤缩,下意识就猛力抽回了手,直接掐住了男孩的脸颊,冷声喝道,“不能喝”
“失水状态下不能喝血。”她哑了两秒,声音无比僵硬。
她脖子上的血,顺着衣服和手臂流了下来,流到了指尖,而刚才男孩正好抓着她的手。
男孩眼神一懵,晕晕乎乎的,被反作用力抽了一下,下一秒就要往前倒,往楼下滚。
闫岸从来没这么头疼过,她擦掉男孩嘴唇的血迹,把他扶稳,吃力地将胳膊扛在肩上,站了起来,重新上到三楼,让他靠坐在墙角。
“你在这等着,我出去两分钟就回来。”她摸了一下男孩的额头,拧着眉头叮嘱道。
除了一楼之外,所有楼层的消防通道都被锁上了。
说罢,闫岸转身离开,迅速下到了一楼,将三枚炸弹放进电梯间,从内按下负二层电梯后便迅速转身,通过侧楼梯跑回三楼。
此时炸弹还有不到三分钟就要爆炸了。
一步作两阶,耳边的风声呼呼刮过,她黑眸镇静,心却跳得极快。
这种感觉就像是赛事总决赛的最后一刻。
她站在三楼的消防通道门前,用撬棍撬开了早已生锈破旧的链子。
现在炸弹安置完毕,终于可以去找护士报警了。
最初因为事发突然,她根本无法报警,也不能报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且后来自己身上还带着炸弹,可能会引起骚乱导致事情更加混乱,使之失去控制,闫岸才没有选择声张。
炸弹在住院二部负二层,应该会减轻大部分爆炸的冲击力,她现在可以放心地去找护士,找点葡萄糖水或者生理盐水给那家伙补充补充。
明明一切似乎都稳定下来了。
可突然间,一种极其不安的直觉猛地钻入了闫岸的脑中,出现得毫无征兆,诡异至极。
“呼呼”
闫岸黑眸暗沉,喘了两口气,解开三楼通道门的铁链后,见男孩还半晕半醒地坐在地上,只是稍稍松下了一口气,将他扶起来,开始在三楼内寻找护士们值班的地方。
一步一步缓慢地移动着。
但她的神经依旧莫名紧绷,就跟地震即将来临前的野兽那般,瞳孔微扩着。
这种感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种隐隐的威胁感。
简直无法让她忽视。
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闫岸一人的脚步声回响。
这几秒内,他们走过的所有病房都空无一人,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宛如漩涡,压抑闭塞得让人呼吸不过来。
当闫岸推开一道分割区域的玻璃门,与男孩一同跨过门槛之时,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瞬间停住脚步。
闫岸骤然回过头,眼神瞬间沉下。
她终于想起来那种感觉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那种极其危险的感觉是从第四枚炸弹上传来的。
只见他们身后,三楼消防通道口,站着一个灰色着装的熟悉的人影。
对方已经摘下了面具,神色阴郁而煞白,灰白的胡茬在嘴边布满,低矮而瘦小的身子却散发出一种神经质的疯狂。
他的手掌与手臂上鲜血淋漓,血液从肉眼可见的针孔里不断冒出,划伤布满全身。
闫岸面色不佳,退后一步,将男孩遮挡在身后,攥紧了手中的撬棍,掩藏在身后。
她对自己的捆绑技术有自信,那是无法直接用技巧解开的死结,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把手术刀拿走了,仓库里本来是没有可以划断绳子的东西的。
但这个人却解开了。
“”闫岸冷静的视线扫过对方的手臂和腰间。
这个人用的是注射器的针头。
一点一点划开绳子的纤维,就算扎到自己满身血窟窿也不停手。
她明明已经把炸弹拿走了,对方为什么还想要疯狂解开绳子。
会产生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望,是因为他身上还带着第四枚炸弹。
“哈哈找到你们了。”男人站在原地颤抖着肩膀,痴痴笑了两声。
随即,他毫无征兆地猛然冲上前来,抽出腰间的炸弹。
那双眼睛的瞳孔小到了神经衰弱的状态。
闫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瞥了一眼他腰间炸弹的时间,一个猛步冲上前,闪身利落地用撬棍敲在了他的手腕处。
“咚”地一声,对方吃痛,手瞬间松开。
炸弹顺势掉落在地在地,并且还在往男孩的方向滚去。
还有48秒,炸弹就要爆炸了。
闫岸瞳孔微缩,想要冲上前去把炸弹扔开,刚抬脚就被那个准备一命换两命的疯男人抓住了脚踝。
她眼神晦暗到极点,实在是不耐烦了,头都没偏一点,拿着撬棍的后手反手一转,猛地刺下,对方一声尖叫还没落地,便直接踹开了对方。
只见面前,原本那个即将陷入昏厥的男孩忽然缓缓抬起了头。
他双眸无神,睁开眼便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炸弹,露出一瞬的迷茫,紧接着便是下意识的呆愣,苍白到透明的嘴唇微张,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全身发烫到灼热,混沌的大脑里,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正在不断循环。
这次好像真的会死
会死的。
死神的镰刀已经横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无法动弹,无法反抗。
这次,真的会死
下一瞬,一道如风的身影瞬间降临到了他身边。
他缓缓睁大了眼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灼热的额头与脸颊感受着对方手心的那股温凉。
这双手在那一刻紧紧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双手下意识护住了他的后脑勺。
闫岸黑眸冷静到了极点,顺势前扑,趁空隙瞄准目标,后脚用尽全力踹在了那颗致命的炸弹上。
这种炸弹爆炸的范围会在平面占据十平方米左右。
“啪、啪嗒。”炸弹向后滚了很长一段距离。
她急促地喘息着,面色苍白,刚计算好距离,刚准备进一步把男孩踹到范围之外。
可就在这时,闫岸回过头,瞳孔骤缩。
来不及了。
那个男人提前把炸弹的线扯断了。
“轰嘭”
骤然间火光冲天,刺眼的亮黄色几近淹没了一切,灼热的气浪和火焰扑面而来,灼热着皮肤。
大脑内一阵轰鸣,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耳膜甚至快被着爆炸声震破。
剧烈的爆炸冲击波爆破了天花板,旁边的木板门和玻璃都被震碎了,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飞溅,硬生生扎在了闫岸的后背。
三秒后,爆炸的冲击波散尽,只剩下走廊内无尽的灰尘和火光。
在可见度几乎为零的浓烟之中,蜷缩在门框后的某个身影动了动。
闫岸眼前天昏地暗,头疼欲裂,耳鸣一直持续着。
她一手撑起身子,直接按在了玻璃碴子里面,但她毫无反应,除了神经的刺痛外,现在感受不到任何其他伤口的疼痛。
温热的血液从身体各处缓缓流下,其中脖颈和背部的感觉最为明显。
好在她刚才反应迅速,提前一脚把男孩踹出了一段距离,然后一个翻滚躲在门框后,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咳咳”闫岸弯曲着腰身,挥了挥眼前的浓黑的烟雾,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缓了几秒,摸索着方向,朝门框那边爬去,但在越靠近男孩原本所在的方向时,灰烟中的火光就愈发明显。
等到了地方,她才清楚地看到了火光的所在位置。
这是爆炸前一秒她所在的地方,嵌着玻璃门和木门框。
而此时,这里的木门框和天花板已经被火焰波及,剧烈燃烧了起来,天花板上的燃烧到黢黑的门框已经摇摇欲坠,散发着灼灼热浪。
“咔吱呀”
带着明亮火焰的木板在上方摇摇欲坠,灼热即将坠落。
闫岸瞳孔微缩,刚准备接着残余微薄的力气向前后躲闪,结果猝不及防的下一秒,一只颤抖着的黑黢黢的手从面前的灰烟里伸了出来,似乎在极力寻找着什么,想要抓住什么。
“嘭”地一声,木板骤然砸下。
带着灼灼火焰的木板直接砸在了他的手腕内侧,却刚好从闫岸肩边滑落,没碰到闫岸的衣服一丝。
木板的火舌张开了大嘴,毫不吝啬地滋啦一声吞噬了他手腕内侧的这片皮肤。
但是这黑黢黢的手臂只是被吓得震颤了一下,完全没有退后,依旧像盲人摸象一般向前伸着。
闫岸头疼欲裂,此时更为恼火烦闷了,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小子脑袋是不是真的傻啊”
她忙着救这家伙,这家伙还忙着跑过来自残
忽然,那只手突然定住了,啪的一声摔在玻璃碎片里,跟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在碎片中间逐渐攥紧了拳头,把手心里的碎玻璃捏得咯吱咯吱响,仿佛在泄气。
“。”闫岸看到这一幕,实在没忍住爆了粗口,直接穿过这片灰烟,揪住了趴在地上找东西的那小子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扛了起来。
男孩紧紧咬着下嘴唇,直到咬出了血,眼睛一直都是低垂着的,完全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闫岸拧着眉头,让小家伙半靠在自己的肩上,再次用手掐住了他的脸颊,强迫他张嘴。
“想喝血也不能咬自己嘴啊,松开”
她眉头越拧越紧,试图把他的牙齿掰开,可这小子犟的跟头驴一样,怎么掰也掰不开。
直到闫岸阴沉着眼,一个错力,直接把自己的大拇指压在了对方的牙齿之间,这才让这小子松开了嘴。
可下一秒。
“嘶,你属狗的”闫岸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感觉手指头快被这小子咬断了,“松开”
“三,二”闫岸暴躁地下了最后的通碟。
“对不起”
依旧是那个难听至极的嘶哑声,气息弱到了极点,简直感觉下一秒就能魂归西天。
“”闫岸面无表情地把手指从他嘴里拿开,看了一眼大拇指上根本止不住的血,当着人面狠狠骂了一句,“狗小子。”
男孩闭着眼一声不吭,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上的血和灰,独特的血腥味布满整个口腔。
闫岸瞥了他一眼,眼瞧着身后逐渐扩散的灰尘,用衣角捂住了口鼻,抬着他向外走去“算了,我现在心情好,不跟你这个小屁孩计较,等会就把你扔到医院门口。”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直到烟雾似乎快要散尽,无数的脚步声从尽头赶来。
“那个你、叫”
男孩时隔许久,再次睁开了眼,他在内心鼓捣了许久,刚想抬起头,鼓起勇气问一下这个人的名字。
下一瞬,他瞳孔骤缩,整个人直接落空,摔倒在地,连疼痛都顾不上,跌跌撞撞地想要爬起来,但又无数次地狠狠摔下。
又是这样。
这个人直接消失了
在眼前,凭空消失,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那一刻,他的脸变得苍白无比,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