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趸布, 还是白拿
姜蝉没出声,那天赵霏霏不停和她套近乎,她就觉得二房定有所求, 就是不知道这是二房自己的意思, 还是出自老夫人的授意。
宁氏见她不说话,就看着姜如玉苦笑,“大嫂, 帮帮我吧,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姜如玉从惊怔中回过神来,“蝉儿, 那铺子真是你的”
“对,皇贵妃穿的蓝印花布就出自我们铺子, 所以才有那八支宫花。”姜蝉落落大方道,“买布没问题, 我们铺子概不赊账,就算我给您算便宜些, 五百匹布不是小数目, 您有那么多银子吗”
宁氏脸颊一红, 讪讪道“晚几个月给钱而已,一家人呐。”
“亲兄弟明算账, 更何况我姓姜, 不姓赵。”姜蝉端起茶盏。
宁氏仍坐着不动, 求助似地把目光投向姜如玉, 但出乎她的意料, 姜如玉微微侧过头,没给她任何回应。
姜蝉语气淡淡的“您应该知道,是我掌管姜家的产业, 生意上的事,我说了算。”
宁氏的心一沉。
前晌老夫人把她叫过去,先是说了一通家中生计如何艰难,本以为又要裁减用度,没想到老夫人话锋一转,让她以二房的名义入股姜家铺子。
老夫人给了五百两银票,剩下的一千五百两从今年田庄出息里扣,让她自己先垫上。
宁氏差点没吐血。
她是个圆滑的,当然不会和老夫人硬碰硬,只说试一试,没敢下任何保证姜蝉和长房斗得乌眼鸡似的,怎会让赵家占便宜
她来,不过是走一趟堵住老夫人的嘴罢了。
不过她有自己的小算盘,一匹布四十尺计一两六钱,五百匹布要八百两,但姜氏母女和她关系不错,她豁出脸皮磨一磨,用公中的银子低价买进五百匹。
转手一卖,她就净赚三百两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山响,耐不住人家两字不卖
宁氏闷坐半晌,“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大侄女对我们赵家积怨已深,哪是几句话就能释怀的呢”
姜蝉心中微动,忽而冒出个主意,“我反感赵霜霜,不喜欢老夫人拉偏架,对您二房倒没别的,三妹妹活泼可爱,我和她很说得来。”
宁氏一听,喜得两眼发光,有戏
“但铺子的规矩不能改,这个口子一开,今儿个张家赊五百匹,明儿个王家赊五百匹,我买卖还怎么干”
宁氏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了。
姜蝉慢慢喝了口茶,直到宁氏额头泌出细细的汗,方缓声道“不过你们可以入股。”
“入股真、真的吗”宁氏呆呆坐着,呼吸有些急促,老夫人交代的事,这么轻易就成了
姜蝉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盘子比较大,一两千两您就不要开口了,一万两入股,每月结息,年底分红,可以随时撤股。”
浑身沸腾的血液顿时一冷,宁氏喃喃道“一万两我去那里弄那么多银子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姜蝉轻飘飘瞥她一眼,“姜家生意严禁旁人入股,但我们接了襄阳侯府一个大订单,十万匹蓝印花布。”
宁氏又开始坐不住了。
姜蝉徐徐道“夏天快到了,马上就是花布的旺季,我们还想多开几家铺子,已经有人联系我们入股,甚至抵押房产也要投一笔毕竟这买卖,来钱太快了”
宁氏霍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边往外走边道“我这就和老老爷商量去,大侄女,你等我消息啊,千万别走。”
“二房拿不出钱。”姜如玉劝女儿不要等了,“不是朝娘家要,就是朝老夫人借,搞不好还托你继父说和,我看你还是赶紧躲了。”
“不急,反正对我们也没损失,看他们什么意思。”
小半个时辰过后,宁氏风风火火来了,“大侄女,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入五百两试试,如果真挣到钱了,再追加一股。”
姜蝉故作为难,好半天才道“算啦,就当我给霏霏的添妆,您准备好银子,明天直接去布铺找卫掌柜。”
宁氏高兴坏了,不住口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乐滋滋走了。
姜蝉思量了会儿,对母亲道“这肯定是老夫人的意思,您看着吧,下个月他们肯定追加入股,要是朝您借银子,您借但一定要让他们打欠条。”
姜如玉呆滞片刻,狐疑地打量女儿两眼“你不是一文钱都不给他们的吗怎么转性儿了”
姜蝉叹了声,“您在赵家啊总不能让你跟着他们受委屈,要不然谁管他们的烂事您歇着吧,我还要去铺子里看看。”
姜如玉隔窗出神地望着女儿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凉风袭来,淅淅沥沥的雨从雾也似的空中飘落,沉重的雨滴顺着芭蕉叶泪一样滚落。
啪嚓,她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粉碎。
赵家二房很快签好契书,姜蝉也不含糊,当月入股当月结息,四月底就把钱送过来了。
五百两
宁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嘴巴差点咧到后耳根,“这、这就回本了才一个月啊。”
“这有什么,我们布铺开张一个月就赚了俩铺子回来。”金绣趾高气扬地说,“没问题你就签字摁手印,我还赶着去下一家。”
金绣一走,宁氏捧着银子就跑到上院,不消说,赵母看见这么多钱也吓了一跳。
“投少了,早知道扔进两千两去,一个月的红利顶庄子一年的出息”宁氏后悔不迭,“老夫人,咱们干脆投一万两银子”
赵母横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你满院子扒拉扒拉,多找出一两银子算你的。”
“要不咱们把房子地先抵押出去”宁氏看着桌子上的银子,越看心越痒痒,“一个月回本,剩下的都是净赚的,一年就是十来万哪”
赵母舔舔发干的嘴角,冷笑道“别人家还行,姜蝉一肚子坏水,我可不放心把银子全压在她手里。”
“这样,让老大和她借钱,反正夫妻之间的帐是算不清的。”赵母长舒口气,“只要她还在赵家一天,这钱就用不着还。”
如果她不在了呢宁氏向下撇撇嘴,没敢说话,反正二房也跟着得利,她才不去碰老夫人的霉头。
夜色笼罩着大地,因要节俭度日,赵家廊下一律不燃灯笼,主子的屋子也只点着细细的蜡烛,整个院子里看上去影影绰绰,树木的枝桠在空中轻摇,就像一只只扭曲的怪手。
赵华正温声哄着姜如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等年底庄子有了出息,马上还你。”
姜如玉低着头,将女儿的话翻来覆去脑子里过了许多遍,细声细气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借,可我手头没那么多银子,要从柜上支。你知道的,柜上只听蝉儿的话。”
赵华脸颊的肌肉难看地抽了一下,又笑“那我打张欠条这总可以了吧。”
姜如玉道“有欠条的话蝉儿也不好说什么,你直接找卫掌柜,他原是我家的奴仆,想来会给我几分面子。”
这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赵华深知姜如玉耳朵软,生怕被姜蝉一说她又改变主意,翌日清晨,连衙门也没去,直奔昌盛布铺。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也没有带随从。
哪知卫尧臣没在,铺子的账房拿着姜如玉的手书左看右看,摇摇头道“我只认东家的印鉴,掌柜的签字,这钱我不能给你。”
赵华又问卫尧臣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后晌应该在。”账房说了完句,低头噼啪噼啪拨开了算盘,也不搭理他。
赵华何曾被人这样怠慢过,奈何又不能发火,憋了一肚子气,好容易等到隔日错午,总算是见到了卫尧臣。
“只有手书不行,欠条我也的誊抄一份。”卫尧臣敷衍地一拱手,“按旧例,只有见到印鉴才能给钱,我也是受雇于人,已经给您特办,赵老爷就不要再难为我了。”
赵华无法,只得回去拿了欠条。
“三顾茅庐,大掌柜总该满意了”赵华冷着脸道。
卫尧臣拿着欠条看了半晌,噗嗤一笑,“我说赵老爷,您是欺负姜家没人还是怎么着一无偿还日期,二无抵押财产,最离谱的是连个手印都没摁,您这是借钱是抢钱吧”
赵华眼中划过一丝阴冷的光,“我们夫妻之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该拿的我都拿来了,请卫掌柜支银子,做契书。”
“那不成”卫尧臣冷哼道,“没这么写欠条的,回头你赖账不还怎么办”
他的态度激怒了赵华,“我赵某人乃两榜进士,饱读圣贤之道,怎会做那等小人之举卫尧臣,别人称你一声大掌柜,可你终归是姜家马奴出身,主人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卫尧臣翘起嘴角鄙夷一笑“主人你姓赵又不姓姜,难不成你把姜家产业当成赵家的东西,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赵华气得脸色发紫,“你到底给不给”
“不给你还能辞退我”卫尧臣道,“要不这样,你把偿还日期和抵押物写上,我给你写入股契书,如何”
赵华才不愿意写。
卫尧臣也来了脾气,“我这里没干股一说,都说读书才能明事理,我看你书读狗肚子里去了强占别人财产,和那些横行乡里的恶霸有什么两样哦,他们是真小人,你是伪君子。”
“放肆”赵华怒喝道,“胆敢辱骂朝廷命官,我叫”
“别叫啦,都把我的好觉扰了。”伴着一声长长的哈欠,格栅门打开,从隔壁屋子走出来两个年轻男子。
前头的伸着懒腰,眼睛眯缝着好像没睡醒,正是襄阳侯的幼子章明衡。
而跟在他身后,身姿挺秀,气度神色安详深沉的那位,竟然是十三皇子
赵华脑子嗡地一炸,只觉手脚冰冷,浑身打颤,一下子碰到桌子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听哗啦一声,桌上的茶壶茶碗蹦起来老高,滚烫的水全泼了下来
他好像,掉坑里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