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说谎了,”昨晚那个叫夏长清的女警身体微微前倾,直直望向牧鱼的眼底,“李沐阳根本没有给你打电话,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轰隆隆
天边滚过闷雷,雪亮的闪电刺穿云层,憋了一上午的雨水终于哗啦啦落下来。
牧鱼笑容一滞,心脏怦怦跳起来。
万万没想到,今天迎来的第一位客人竟是昨晚打过配合战的女警。
更没想到的是,她张口就指出了自己托辞中的漏洞。
牧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能地吞了下口水,“我是,这个”
师无疑眼睁睁看着血色从他脖颈处一路向上蔓延,两只肉乎乎的耳垂红彤彤的,像两颗摇摇欲坠的玉珠。
这小家伙显然不擅长撒谎。
夏日的阵雨来的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天地间一片混沌。
斜风裹挟着凉意从门口吹入,冷飕飕的。
夏长清继续道“昨晚我试图联系他的家人时查看了他的手机,发现最后一通拨出的电话是在晚上9点30分。而他出现过劳至少在11点半之后,期间没有任何通话记录和信息交流
另外,我也查看了从你家到他公司之间的监控录像,中间你没出去过,只是在晚上11:48分突然出门,49分拨打了120,之后就是我在保险公司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任何线上和线下的交流,那么这位小老板究竟是怎么知道李沐阳出现危险的
当时夏长清就觉得不对劲,逻辑链明显缺失了几环,个别细节说不通。
但情况紧迫,容不得多想。
后来去到医院后李沐阳情况渐趋稳定,方才的疑惑又重新涌上心头。
见牧鱼为难,师无疑习惯性摸剑。
牧鱼“”
倒也没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他从桌子下面偷偷踢了师无疑一脚,眼神警告
不许乱来。
你这可是袭警
师无疑皱眉
警告也不行
牧鱼“”
当然不行
他就发现吧,这个义军和正规军还是有区别的。
像狼犬和田园犬的区别。
前者驯化不完全
师无疑身上明显有种不太受拘束的锋利,具体就体现在对各个朝代的官方组织缺乏敬畏,甚至有点抵触。
与其说他忠于朝廷,不如说他忠于故土,忠于自己的信念。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这也不难理解
作为边境地区汉女和敌人诞下的混血,必然得不到应有的关怀和保护,甚至不乏欺辱和排挤。
若非他们自我定位清晰,后面又扎扎实实打出军功,朝廷肯定也不会重视。
饶是如此,这些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的义军们也悄然淹没于历史长河中。
若非后世考古发掘,谁能想到在那些蛮荒之地,曾经埋葬过这样一批好儿郎
夏长清眯眼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对了,昨晚你也有过类似的举动,好像在跟空气交流,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牧鱼小小地抽了口冷气。
真不愧是专业人士呀
事到临头,他反而冷静下来。
“您是在审问我吗”
夏长清一怔,“啊,不是,抱歉你救了人,是很了不起的行为,我并不是以警察的身份问话,只是好奇。”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又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不说,很抱歉让你为难了。”
牧鱼松了口气,身体骤然放松,摸着鼻子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您可能不信。”
听他这么讲,夏长清越加好奇,当即笑道
“我当警察快二十年了,中间经手过无数匪夷所思的案件,说出去,可能外人也不信。”
牧鱼来了兴致,“有很奇怪的案子吗”
夏长清失笑,“我们有保密条例的,这些可不能乱讲。”
“哦。”牧鱼乖乖坐回去。
该从哪里说呢
正想着,灶头上的水壶开了,壶盖“咔哒哒”跳起舞来,沸腾的空气从哨子里挤出,发出尖锐的呼声。
牧鱼忙过去停了火,提了水,顺手带了一大罐红褐色的膏状物过来。
“不忙的话,边喝边说吧,这是我自己做的姜枣茶,最适合阴湿的时候喝了。”
他去拿了自己和师无疑的水杯,又翻开一只干净的杯子,各自往里挖了一大勺,注入沸水。
他喜欢吃甜,只要是带点甜味儿的都行,一点也不挑。
小时候体弱,气温稍有变化就感冒,老牧头儿就给他做了姜枣茶,有事儿没事儿喝一杯。
还暖胃呢。
生姜切成细丝炒干,带上一点烘烤的焦香和锅气,然后跟红枣、红糖一起熬煮。
煮到黏稠停火,加入晒干后磨成粉的红枣。
喜欢甜的可以再滴几滴蜂蜜,放凉后用大罐子封起来,可以保存好久。
红枣姜膏缓缓坠入杯底,很快被融化,有暗红色的痕迹从外围扩散开,轻轻一碰,便像海藻般摇曳生姿。
甜蜜的味道缓缓蔓延,夹杂着细微的辛辣气。
夏长清看着牧鱼吭哧吭哧冲好两杯,并将其中一杯放在身边的空位前,还乐呵呵说“趁热喝,很香的。”
夏长清“”
什么情况
他身边坐着人吗
牧鱼盯着那空位看了几秒钟,然后欣喜道“对吧我就说很好喝的。”
好像真的在跟人对话。
夏长清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使劲盯着那里看了又看。
确实没人。
结果下一刻,那个白嫩的小老板就认认真真对她说
“如你所见,那天跟我一起去的还有另一位朋友。”
夏长清“哦。”
哦哦个鬼哦
还“如我所见”,我见到什么了
一团空气吗
这孩子的精神状况很令人担忧啊
牧鱼重新坐好,“实际上,我能跟鬼魂交流。”
夏长清“”
这孩子的成长环境真的正常吗
下午派出所上班,同事就发现进门的夏长清眼神飘忽,状态明显不对。
“夏姐,怎么了”
昨晚跟他搭档的小警察小心地问道。
夏长清努力整合着破碎后重组的三观,含糊着嗯了几句。
她坐在椅子上呆了半晌,忽然问道“你们信世上有鬼吗”
办公室里先是一静,继而接连有人笑起来。
“夏姐又遇见什么稀奇事儿了”
“墙上的科学发展观还没换呢,咱们可不好说这话啊。”
“都是党员,得相信唯物主义”
夏长清看向说话那人,“上个月你爷爷忌日,你不还带着老爷子回老家烧纸来着”
那人老脸一红,尴尬道“这不是图个心安嘛。”
同事就跟着起哄,“那你要是真一点儿不信,心虚什么”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顿时为之一静。
给家里长辈上坟烧纸这类事情,谁没干过
半晌,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幽幽冒出一句
“咳,其实吧,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爷爷还给我托梦来着”
而以一己之力掀起派出所非科学讨论的罪魁祸首却十分心安理得。
晚上十点多,缓过神来的李沐阳从医院打来电话,真是道不尽的千恩万谢。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亲弟弟,有什么事尽管说,但凡皱一下眉头,我就是王八养的”
李沐阳郑重道。
牧鱼“我个人倒是没意见,但阿姨知道吗”
李沐阳“”
拆台了你知道吗
跟李沐阳扯了几句之后,牧鱼就挂了电话。
他刚要告诉师无疑,突然觉得好像被人窥视了。
“师无疑”
他本能喊道。
师无疑瞬间出现,抬手将他护住,心念一动,金光大盛,流动的功德瞬间隔绝了那莫名的视线。
空气中荡开几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有些诡异。
但更诡异的是,不管师无疑还是牧鱼,竟都觉得这声音很亲切。
就像一位素未谋面的温和长者,透着点欣赏的意味。
随着笑声消散在空气中,那被窥视的感觉也没了。
牧鱼眨了眨眼,是错觉吗
刚才好像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有点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
这个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
第二天晚上快打烊时,照例一身白衣的谢必安带着个类似打扮的年轻人来了。
师无疑二话不说就拔剑。
牧鱼熟练地藏在他背后,只扒着肩膀露出半张脸去,“你真不害臊,打架还带帮手的”
顿了顿又喊“有本事就来啊,我不怕你”
说完,拍拍师无疑的肩膀,握拳鼓励道“我相信你”
上次说打不过就跑,师无疑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次这么说肯定没问题
师无疑勾了勾嘴角,反手把人藏得更严实,然后将剑尖对准了来客。
谢必安“”
偏心眼儿也该有个限度,你这完全是睁着眼说瞎话了,麻烦看看清楚,见面就拔剑的是哪个混球
也不知大人看上了你们哪一点,竟连生死卷轴被毁的事情都不追究了。
想到这里,他越加不忿,索性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拍桌子,“好酒好菜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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