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暮后。
那身白色蟒袍时隔几日,再一次进了朝堂。
跪拜于君王之下“儿臣,叩见父皇”
“我听说”
那王座上帝君像是卡了一口千年老痰的嗓子发出低沉声响“你当宫杀人,还辱打于你那九皇妹”
“是”离欢依旧跪在地上,低头轻声。
“咔擦”
声音未落,离欢的话便已经被一声突如其来茶器碎裂的声响盖住。
那帝君于王座怒目,满宫仆从更是纷纷跪拜。天子震怒,与风暴无异
只有离欢一人,面对这样风暴却反而抬头。直视那双怒目,没有表情。
钟离伐坐在那里,挥退诸多侍从,只留下海景。自己轻瞥离欢。
那自己第七个儿子,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对自己毫无畏惧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让钟离伐来火。
“可测风云。”
嘲讽着重复那皇七子的举世盛名。
钟离伐再道“我以为你做事情,至少会考虑周全”
“儿臣做事。”就那么紧紧盯着皇座之上的帝君。离欢眼神中毫无惧意“还算的上周全。”
手里不断摆弄着海景刚刚奉上又一盏新茶。钟离伐冷哼带笑“那你可有想过朕会恼怒”
“父皇当真恼怒吗”离欢不加犹豫,问道。
手指在茶杯盘旋。钟离伐心中怒火难受,本想着再摔这自己九年都不再欢喜的皇七子一茶杯,可思索着又将那茶杯放下。
问道“何以不怒”
“父皇若当真恼怒”离欢朝着地上茶盏的碎片看了看“这盏茶,会碎在儿臣头上吧”
听起这话。钟离伐不禁好笑“就因为这个”
“如若父皇当真恼怒。我返回睹星之时就该命我即刻返京。不会是昨日才迟迟发出旨意,叫我今日返京。”
钟离伐朝皇座上靠了一靠。被这皇七子说出重点,火气渐消。
“为何当宫杀人。”随即再问。
“父皇。”离欢没回答。却反问。“儿臣十岁被逐出宫廷,去往睹星。至今九年与父皇相见屈指可数。九年时间,儿臣一直想问一事”
钟离伐显得有些不悦。
九年前,离欢生母濛妃闹出那般事端。钟离伐至今不知道这事情自己办的究竟对不对,只知道那是当时自己为了这脚下皇位能做出的唯一的举动。是为了整个罗天钟离氏而做出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而对于离欢。这个当时只有十岁的孩子,现在十九岁。钟离伐不知道那对于这个当时只有十岁的孩子是不是公平。当时这孩子说“母罪,子偿。”。
可钟离伐是帝君,不是傻子。其母当真有罪其罪真该子偿他问过自己,几乎每个深夜可是,没一个夜晚自己能给自己答案。所以对于这事儿,他一直逃避,甚至有关于那濛妃和钟离欢的名字,都成了这偌大宫廷最为忌讳的词汇万千朝臣,三个儿子,甚至是那自己一向娇惯、百般恩宠的小公主钟离痕。无一人敢轻易谈及
此刻听到离欢提到九年前的事情。钟离伐听着自然不舒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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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离欢问到这,自己一个帝君总不能再摔碎个杯子,捂住耳朵让他不要讲下去。那样有失帝君威严,好像认错
哼了一声。钟离伐冷声“问。”
“敢问父皇。”
离欢跪在那里,直视着那帝君威严,却毫无惧怕之意。
问道“儿臣如今。可还有权自称儿臣可还算是罗天皇子,还算是钟离血脉。可还算得是”
声音停顿。离欢看着钟离伐。
一字一顿。说出四个字“父皇骨肉。”
这一副感情牌。无异于是在钟离伐伤口上撒盐。
这九年时间。钟离伐因为一个女人,因为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所谓“可能政变”“可能暴乱”而不再欢喜那个曾经被他自己赐了个“欢”字的儿子。
对这第七个儿子,他愧疚不会帝王如何愧疚帝君怎分错对
不会
他总这么自己告诉自己,自己给自己以解释。
可事实当真如此他自己也知道是在逃避,更知道,这伤口是伤口不假没人碰,就不会疼
这会儿这伤口再被撒盐,一阵疼痛之余。
那年过半百的帝君,还是被感情暂时淹没。
“当然算。去了睹星,你难道就不是朕的儿子吗”
离欢微笑着。像是欣慰,也像是得逞
“既还是父皇之子,还是皇子。”离欢又道“九皇妹手下鹰犬,当宫围困皇子,刀剑相挟父皇。”
那帝君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不敢再直视那个儿子。反而是儿子依旧直视那高高在上的老子
离欢再一次问道“儿臣想问。如此之举。该不该杀,当不当死”
那言语凌厉,宛如刀剑。似乎是钟离伐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一向安生,懒散的第七个儿子说出这么硬气的话。
刀挟皇子。当然该死
钟离伐默许似的。沉默半晌,又问道“那有为何辱打于你那九皇妹她毕竟是你皇妹”
说到这钟离伐微微停顿。脸上一缕无奈闪过。
自家这位公主殿下,被自己从小娇惯到大。自家女儿是什么性子,钟离伐比任何人都清楚。听到那刀剑相挟的话,也是认同。这倒真像是那位公主殿下能做出的事情。此刻明白,这事儿恐怕真是那从小骄横的女儿不占理。
叹息一声。钟离伐对这事儿可真是有些烦躁。
“杀了那些棍棒打手,解气便是。何必去羞辱她”
离欢依旧跪着,眼眸低沉片刻。
“父皇当真想知道”
帝君大人没回话。只看着那离欢。
离欢也没多想什么回答。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说道“她辱我母妃。”
这“母妃”二字说出口。那帝君身旁的太监总管,那个一向最了解这位帝君的海貂寺,低头中抬起眼皮,一阵的紧张。
手里刚刚才拿起的茶盏。不知道是真的手滑,还是心思恍惚。被钟离伐打在案几之上。
茶水带着清香,瞬间沾染案几上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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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海景见了连忙伸手帮忙擦拭。
钟离伐轻推海景。不拘小节,抬起那帝王黑袍威严衣袖,轻抚桌上茶水。
抚了又抚。
像又在逃避,像又在平息
“父皇。”
离欢跪在那。神色依旧淡然。
“我知道。母妃之罪,其罪当诛。可如今,母妃身死九年,尸骨寒透,散落山野。我也因为此事被父皇逐去睹星,九年甚至都未曾与父皇见上几面。儿臣知道。如此这般,母妃之罪也恕不尽,偿不了可难道如此这般,还算不上罪有应得吗”
那每句话,离欢都发自身心颤抖。
其罪当诛就像是那几日之前,太子该死一样让他身心剧痛。其罪当诛吗太子该死吗他当然第一个否定
可他知道。否定没用
自打那身红色蟒袍的主人,浑身鲜血,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离欢就决定,不再为死人而辩解什么斯人已逝,那故人亡故身躯,在天灵魄,当明他心,当晓他意
这世上的人。崇尚权力,却不分对错。这世上的愚者,总太多
离欢从来都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个人而已,不是李一凡那样高高在上的天神自己从未想过凭着自己哪般头脑,让愚者有智慧。
他们不是信奉权力吗他们不是崇尚力量吗好那我就用这天下第一的权力,举世无双的力量,让他们信服
此刻说出这些话。
离欢还是忍不住有些哽咽。不是因为说到这些委屈,而是为母亲,为长兄。为他们到死都相信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觉得不值
又叫一声“父皇”。
离欢说道“既然已经罪有应得,既然已经饱受骂名。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侮辱于她”
说罢。
钟离伐看着那身着皇子最低级别白色蟒袍的儿子,再度叩首。
“儿臣一时气大,辱打于九皇妹。儿臣知错。”
离欢这来回言语,让钟离伐恼怒却实在发不出火。再看着这个自己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见过其哽咽的皇七子,那帝君到底老了,终归也是有那么点虎毒不食子的情怀在。
轻咳几声。摇摇头“起来。”
离欢听得,缓缓站起身子。
钟离伐已经完全不愿再去直视离欢。
眼神有意无意瞥向别处。
“痕儿平日确实骄纵,只是你毕竟是她皇兄”
钟离伐的话说到一半儿,却突然被身旁海景打断。
“陛下”海景轻声,低头躬身,对钟离伐递上一封书信。
钟离伐微微疑惑,结果那书信。
其上内容简单。大概意思是已经发现长歌城倒戈易帜之事,只是此事发现同时邪宗大军已经接近到长歌城之下。而与此同时,睹星罔尊千名九阶强者竟然也随之出现,一时之间完全控制住长歌城局势。以睹星制衡之名,挡回邪宗部队。此事有惊无险。
那信件内容简单。却看的钟离伐一阵皱紧眉头。
再抬眉目。诧异问道“长歌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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