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彷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
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
“这把剑是谁铸的”
“如果它就是我的那一把的话，”白寒冰道“是王留行。”
老妇人好像根本没听他说话，出神的端详着手里的长剑，很仔细地摩挲着剑身，表情渐趋凝重。“剑者，本无魂。剑出，一如混沌，而开辟鸿蒙，则为剑魂。以血引之，则人在剑在，人亡剑亡。”
“那天下打铁锻剑的多了，都有剑魂”
“如果王留行听见你把他堂堂铸剑师比做打铁的，估计得被你给气瘦喽，”老妇人摇了摇头，道“凡有魂之剑，必须得有三时三物齐备，才可能铸出一把魂剑。三物就是人，炉，料。三时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在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这人，也就是铸剑师，次为炉，料。至此铸剑师才开始铸剑，但剑初成之时，却是铸剑师真正考验的开始。若时机不对，就算取出来也是废剑一把。于是铸剑师开始等，三天，三年，三十年，三百年，或许更久，直到机缘巧合之下，福至心灵，三时兼备，至此才能得一把魂剑。而魂剑出世，必定会择主而事，如雏鸟临世，一眼定情，终生不移。这把剑就是少了它的魂。”
“它死了”白寒冰斟酌着字眼慢慢的道。
老妇人看了白寒冰一眼，道“人会死，剑自然会死。人有强弱，剑自然也有强弱。天生万物，人铸万剑。这把剑没有死，只是伤了剑魂天下可伤及剑魂的只有三样东西。”老妇人顿了一下，道“但是这些东西轻易不会出现的，所以我很好奇是什么伤了这把剑。”
“是一把扇子。”白寒冰喃喃道。
“你说什么扇子你见过轮回扇”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说的轮回扇，”白寒冰淡淡道“我只知道那把扇子似乎是把生和死纠缠在一起的一个怪物，上面写有春风又绿四个字。而且它似乎可以让任何东西瞬间达到巅峰，然后急遽衰亡，而且沙丘”白寒冰清了清嗓子，指着一直放在他身边的那个圆球道“应该就是因为要保护我而死在了轮回扇下。”
老妇人面色一黯，起身走到一处石栏杆旁，抚摸着石栏杆上的一尊玄鸟石刻。这里似乎是她经常沉思的地方，因为那只玄鸟明显要比其他的玄鸟石刻光滑的多。良久之后，她才忽然说道“沙丘是什么”
“它是一只羽狮。”
“哦那它死后留下的接命石呢”
“什么这就是它死后留下的。”白寒冰捧起了身旁的圆球道。
老妇人猛然回头，一脸疑惑的盯着白寒冰，似乎在看他是不是在撒谎。看到白寒冰平静的神色，她的疑惑更甚，道“它是怎么死的”
白寒冰闭上眼睛，似乎是因为沙丘临死前那炽烈得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眼角又滴下一滴眼泪，道“它帮我承受了那把扇子的第四次攻击，但是却没有死。最后它是为了救我，但我不知道它身上发生了什么，它似乎变成了一颗自己燃烧的星辰，从内而外化为炽烈的白色火焰我最后的记忆就到那里结束，醒来后我就是小刀他们看到的样子，然后就被他们抬到了您这里。”
老妇人抚摸着玄鸟石刻的手忽然一紧，玄鸟石刻的左翅膀应声而断。她右手一挥，白寒冰手中的“沙丘”凌空飞到了她的手里，老妇人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它一样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圆球。但还没等白寒冰反应过来，老妇人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道“把衣服脱了。”
白寒冰一愣，下意识的拉了拉衣襟。
老妇人面色一滞，怒道“你个臭小子，在我跟前还装，快点”
白寒冰呵呵一笑，解开了上身的衣服。老妇人的右手贴在了他的胸口上，白寒冰正准备迎接来自老妇人身体内的凉意时，忽然一股庞大的吸力从老妇人的手掌中传来。毫无准备的白寒冰差一点就吐了出来，勉强忍住后，本能的想去抵抗，但体内的术力依旧毫无动静，让他难受无比。而随着吸力的加大，他胸口处那种烦闷又一次出现，白寒冰开始觉得快要呼吸不畅时，他身边的“沙丘”忽然微微亮了起来。就在它亮的那一瞬间，白寒冰胸口的烦闷竟然有所稍减。但老妇人没有收手的意思，吸力不断加强，“沙丘”似乎力不从心，亮光忽明忽灭，白寒冰的处境就随着光线的明灭也忽好忽坏，但就是这种状况让他生不如死，那种窒息到无能为力的错觉能把人逼疯。就在他的脑子快要一片空白的时候，那股恐怖的吸力忽然减弱并慢慢消失。白寒冰长吸一口气，疲惫不堪的倒在了地上。
老妇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寒冰一眼道“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白寒冰心有余悸的道。
“你不觉的你现在的身体有些奇怪吗”
白寒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道“没什么奇怪啊，就是我身上原来有大大小小的很多的伤疤，现在都不见了，而且连一些痣都不见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傻笑道“而且我好像变白了”
老妇人瘪了瘪嘴，显然对此不以为然，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师父是谁，是怎么教的你做为修行者，你竟然不关心你的术海。”
白寒冰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如果非要问我的师父的话，那可就太多了，其中有一位还是一本书，你要我说哪一个”他顿了一下，道“至于这个术海吗，我是懒得管它。”
“你不想知道它发生了什么吗”
“您知道”白寒冰忽然满脸的阳光诚恳无比的问道。
“你就恶心吧你”老妇人不为所动，道“我也是知道个大概，而且很大一部分也是猜的。如果沙丘真是你说的那种方式结束的话，那么它很可能没有死。”他们两人都看向了“沙丘”，它已经不再发亮，静静的躺在白寒冰的手里。白寒冰这时才真正动容，“您是说它还能活过来吗”
“我没有这么说。”老妇人旋即否认，道“轮回扇最后一击已经耗尽了它所有的命力。而它最后的动作是要化身为元初之火，这是天下所有灵兽的一种本能。这种元初之火并无好坏之分，它既可以毁天灭地，也可以福泽万物，而那些强横无比的神兽的元初之火甚至可以再造天地。沙丘最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元初之火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才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而它最后似乎是要用自己的元初之火一攻一守。这一攻自然是要杀死轮回扇的主人，结果是什么，我自然不知道。而这一守自然是要救你的命，结果看来不太好，出了岔子。”老妇人摇了摇头，道“如果它要用元初之火救你，你现在的身体倒也很像是被元初之火洗礼后的样子，无尘无垢，无牵无挂。最重要的是，能经元初之火洗礼而不死的人，身体就只能用强悍来形容了。但偏偏你的术海却出现了致命的问题。它似乎只在你受到攻击的时候，才进行自保”老妇人沉思了一会，有些懊恼的摆了摆手接着道“这倒也罢了，但是偏偏它一旦运行起来，那就不用等到你的敌人来弄死你了，你术海里涌起的术力就已经在内里先行要了你的命”
白寒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妇人已经快要变成自言自语了，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沙丘的元初之火在进入你的身体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下。而就是这个阻隔，被沙丘视为了敌人导致本身对你而言柔和无比的元初之火在沙丘的意念下强行进入你的身体。在改造了你的身体后，却彻底毁了你的术海。而你现在的术海其实不是你的，而是沙丘的元初之火凝集而成另外一个术海。所以它才会不为你所用，而且一旦运转，它也会将你视为敌人，所以这也是你每一次运转术海都很痛苦的原因。”
“那为什么每一次您用术力试探的时候，我的术海明明没有动，而我也非常痛苦”白寒冰似乎要懂了。
“那你就怪你那头狮子吧，它不但毁了你的术海，而且顺道毁了你全身的经脉，我的术力无路可走，只好硬闯，你自然难受了。”
白寒冰忽然小脸煞白，嘴角抽了两下。
“想骂就骂吧，别忍着。”老妇人似乎早料到了白寒冰的反应。
白寒冰的嘴角又抽了两下。
“你个小王八蛋，你还真敢骂我”老妇人作势要打，白寒冰迅疾无比的抱住了头，老妇人愤愤的放下了竹杖，忽然问道“你来这有几天了”
“啊我忘了。”
老妇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道“这十天来，你对我每天的术力试探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那种痛苦似乎在逐日减轻，也许是我适应了这种感觉，变麻木了。”白寒冰本想说，他之前在战场上受的痛苦和着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害怕老妇人又要敲他的头而作罢了。不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一脸感动的说道“您在帮我疏通经脉，您给我吃的那些”
老妇人摆了摆手，道“别急着谢我，我不知道你经脉不通背后还有这么个故事。我只是看你体质特殊，明明这么大的人了，体质却如新生一般，而且体内术海虽然异于常人，但却庞大无比，偏偏经脉不通。所以只是觉得可惜。想着把你的经脉疏通之后，看能不能造就一代强者或一只怪物。现在却没想到给你疏通也许反而害了你。你现在脉络不通，术海就一直沉睡，这样反倒是最安全的。因为疏通之后，术海一旦运转，你到底会死的有多惨，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白寒冰苦笑一声，道“您就不能告诉我个好消息吗。”
“怎么，我看你挺在意你的那头狮子的，我现在告诉你它没死，你好像也不是很高兴啊。”
白寒冰慢慢抬起头，眼睛就如同初升的明月般渐渐的亮了起来，身上的慵懒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他忽然翻身单膝跪倒，“祖奶奶”
砰地一声，他的头上又挨了一记棍子，“叫我嬷嬷”
“嬷嬷，请助我救回沙丘”
“你为什么要救它。”
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让白寒冰陷入了茫然他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说，但偏偏每一个都无法触及真正的核心。到最后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在最后的时刻，只有沙丘愿意不惜一切的守护自己。不管自己多少次的说服自己，你已经足够强大了，但从心底讲，还是希望能有个人或任何其他的什么，来守护自己，来分担自己的恐惧，分担未知人生路上的魑魅魍魉但到头来，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孤独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把白城的一切都留在过去，现在看，其实是徒劳的，除非自己真的忘了一切。但这有个好处，自己终于可以从一个旁观者的情绪看待过完的一切。所谓的你不仁我不义，是如此的决绝，也是如此的冷峻和公平。如果这所谓的过完还有一个牵绊的话，就只有沙丘了
所以白寒冰没有回答，转开话题道“只要能救活沙丘，我愿意”
他忽然卡在了那里。
“愿意什么”老妇人也不追问，而是微微一笑，“就你个穷鬼兼半个残废，还跟我许愿算了吧。”老妇人顿了一下道“不过沙丘的状况虽然奇怪，至少我之前还从未听说过，但是治好它应该还是有办法。”
白寒冰霍然抬起头来，满脸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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