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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青阳看着她,心里也酸楚的厉害,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伸手给她擦了滚下来的眼泪,看了板车上的人一眼,将行李丢在车子上“我们先送爷爷回去,入土为安。”
阿茶点点头。
转过这道弯到了下面平坦的地方,高青阳问她“要不要歇歇”
阿茶摇摇头“不了。”
原本是要歇的,但是这会儿有高青阳帮忙推车,她好多了。
高青阳看了看手表,从九江公社上车到这会儿一个多小时一点,也就是说阿茶靠着两只脚从县城往这里走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了。
越想他心里越难受。
他是真的没想到,老爷子会在刚刚过完年的时候就这么去了。
随即他又看着阿茶,小姑娘就在他边上安安静静的走着,一句话也没说。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流着流着又被风吹干了。
就这样,两个人相对无言的走了一路。
等到队上,太阳已经在山边上徘徊了。
高青阳去而复返,带回来了阿茶和她爷爷。
任谁也没想到老爷子熬过了寒冬,却在刚刚开春就走了。
车子推不到门上去,高明远喊了高明成还有周家几个,找了个门板,把原本搭在老爷子身上的褥子铺门板上抬去了对面老屋。
屋子里能带走的都带去了县城,这会儿什么都没有。
两条大板凳支着门板,把人停放在堂屋里。
高青阳从家里弄了油碗和灯芯过来,点了灯放在他的脚底下 。
阿茶也不知道这个后事到底该怎么弄,就去队上各家各户挨个的给磕了头,剩下的都交给了高明远和周成发操持。
早先破 四 旧闹的轰轰烈烈的,以前丧事的那些程序早就取缔了,都是一切从简。
按着周汉青生前的意思,要把他跟他媳妇和儿子埋一起。就稍微讲究了一下,找风水先生看了个方向,然后开始打井。
高青阳去坝子边上背了一背篓麦草到阿茶家,靠墙铺了一层,然后又回家把自己床上的被褥给拿过来铺在上面。
打井不是那么好打的,按着时间,晚上熬夜加班弄好,下葬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今天晚上阿茶得守夜,守着周汉青,免得家里有虫子老鼠什么得来咬尸体。
阿茶请了人帮忙打井抬丧之后就安安静静得跪在边上守着。
高青阳把休息得地方给弄好,蹲在边上喊她“去歇一会儿,守灵就是在边上看着,不是要一直跪着。”
阿茶嗯了一声却没动。
高青阳叹了口气,起身朝外面走去。
胡惠英正在家里忙忙叨叨的弄饭。
这会儿这些事情倒是不用办酒席,但是到了半夜的时候要给打井的人送饭过去,不然那石头山,哪有力气继续往下挖。
所以,这会儿家里就简单吃一点,再揉点面在那,回头吃完饭收拾了案板擀出来,下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阿茶还在哭”
高青阳叹了口气在火边上坐下来“没有,在那跪着呢”
李秀兰道“这咋说走就走了,这真的是,好歹再撑个两年,阿茶再大一点。
高青阳道“人的事情,谁能说得来呢”他也不太清楚,阿茶不愿意说话他就暂时没多问,等缓过这口气再说吧
“好了,先吃饭。”
胡惠英喊了一声。
高青阳道“我去喊一下爹。
“大老远你跑啥,他过一阵看不到了晓得回来吃,给他留锅里的。”
高青阳找了个大一点的碗舀了一碗饭“我先去看看阿茶。”
“你吃你的,我送过去,顺便跟她说说话。”这下真的是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了,想想真的是怪造孽的。
高青阳也没能安安心心的吃个饭,她前脚走后脚也跟了过去,把家里的火盆弄过去了。
阿茶家边上还有先前刨出来的树疙瘩,他们家里还攒了不少炭,弄过去给生了一盆火在外面檐坎上,好歹有点暖和气。
弄完之后他觉得还是不合适,明火没法弄屋里里面去,放外面的话也起不了个啥作用,还不如多弄些柴火在院子里弄上一堆火,盆子放屋里只加炭就行了。反正大门今晚上会一直敞着,里面生着炭火也不碍事。
胡惠英也懒得管他,喊了阿茶一声“别一直跪着,你有那个心爷爷也晓得的,先来吃点饭垫垫,这还有一晚上,有的熬呢”
阿茶也没拒绝,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碗问道“表婶你吃了没有”
胡惠英咋可能说自己还没有吃,在边上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道“你吃你的,我在这给你做会儿伴,跟你说说话。”
说是说话,她张张嘴又不晓得从哪句开始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
半天,胡惠英才开口“人这一辈子其实说起来没啥意思,有生就有死,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我晓得,他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这一走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但是啊,阿茶,这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都是你送我走他送你走。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得努力的活着。难过肯定是难过的,但是也要会自己宽慰自己,自己想开一些。你爷爷在天有灵肯定是不希望你难过的,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说实话,她是真的佩服这老太爷,虽然性格不咋样,但是真的是干啥都尽心尽力。给阿茶啥都安排好了才走,这不是哪个上了年纪的人都能做到的。
阿茶嗯了一声“我晓得,他身体早就不好了,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我一直撑着。大年初一还给我包了饺子,初二晚上还跟我喝了点酒,然后睡下就那么走了。比起那些得了病饱受折磨久久不能咽气的,他走的这么利索也是一种福气。”但是心里 就是难受啊,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
家里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她在哪,无论她多忙,心里都有一份牵挂。但是现在就她一个人了,还剩下什么呢
没有亲人,她就没家了。
正说着话,石珍珍带着小白菜也过来了。
阿茶招呼了一声,石 珍珍喊了小白菜在灯前给周汉青磕了个头。
胡惠英站起来“珍珍你在这里跟阿茶说说话,我回去一趟,等下再过来。”
阿茶道“表婶你忙你的,不用来回跑了,我这边能行的。”这回多亏了高青阳他们一家,不然她都不晓得这个事情这个坎咋迈过去。
胡惠英应了一声去了外面,就碰见扛了一根茶缸子那么粗的棒的周正全。
“你这是在干啥”
周正全道“晚上不是得守夜高青阳说在院坝里弄一堆火,我看也得行,趁着还有点亮先把柴火弄好,一晚上呢,可要烧些东西的。”
等外面的火生起来,天也彻底的黑了下来。
高青阳提着热水壶进屋,在阿茶跟前坐下来道“用热水泡一下脚,躺一会儿。”
阿茶摇摇头“没事。”
“听话,一晚上不好熬,你这阵躺一会儿,我跟周正全在跟前,后半夜了你缓过来了好替我们。”
阿茶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行。”她不想睡,一闭眼一睁眼一晚上就过去了,天亮之后井挖好了就要下葬,入土之后,她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高青阳叹了口气,没再劝说她,不过出去跟周正全说了一声“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她这边我在跟前看着就行了。”
周正全道“能不能行啊,人多一点好,有人说话免得打瞌睡。”
“能行,你回去睡吧”
周正全问“那半夜谁去送饭”
“周成发表叔在那边看着,我爹已经回来了,后半夜的时候他过去替换,刚好送饭过去。”
既然都安排妥当了,周正全就再没啥 操心的了“那我先回去,明天早些过来。”先睡一觉,睡醒就过来。天快亮的时候是人最瞌睡的时候,高青阳跟阿茶两个人那会儿肯定打盹,他过来刚好可以替换。
打井是一件最难干的事情,全靠人力,用洋镐,用钢钎一点点的把下面的碎石头砸烂,挖到合适的面积和深度。
然后还得去下面河沟里面捡石头砌坟头。
反正是从头天傍晚安排下来之后,帮忙的人一晚上都没能消停。
周汉青家院子里燃了一大堆火,本家的小辈跟队上的人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来一个。
不管身前如何,人死如灯灭,辈分低的过来看一眼磕个头这是礼数。
有人过来吊唁,阿茶就得在边上一直跪着,一直到过了晚上十点才彻底的消停下来。
高青阳把外面火堆上面的木炭用铲子铲进来倒火盆里,大半年没人住的屋子渐渐的也有了一点温度。
阿茶坐在他给铺好的褥子上,目光放空也不晓得在想什么,熬到了十一点过就开始打盹。
高青阳伸手把她揽过来给塞到被子里“睡吧,别犟。”
也犟不起来了,从昨天半夜到这会儿都没能消停,从县城到队上,走了十来个小时的路,她从来都没这么乏过。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