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什么”
“爱弥儿, 那本的名字叫爱弥儿。帮我找到它。”救济院的老修说。
“它的绒布封皮是石榴一样的深红色,脊上烫着金边,镶嵌着海一样湛蓝的宝石。我常常把它带在身边, 昨晚睡前它还在我的床,可今天清晨打扫完庭院, 我想带着它去给孩子讲故事,却找不到了, 难道是我老了,记错了吗”
“我总是按上面说的法则来教育孩子, 好让他长大后成为品行高尚的。什么时候得到它的,我也不记得了你知道,这些年总有些奇怪的东西出现在市面上。”
她拿严厉而又不屑的目光看了一眼远处赌场的尖顶, 说“放在以前,骑士怎么会翻墙行走,圣城的街道上又怎么会有这样堕落的场所呢。”
说完, 又拉住安菲的手, 回到温和慈爱的样子“这件事真是说来话长了, 孩子, 你刚回到这里, 还不适应这样的变化呢。”
安菲低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让老修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迷雾之都历史久远, 因此注定无法维持最初的模样。它的零星碎片会落入永夜, 而为了维持自己的完整, 它也吸纳了许多外界的结构。所以在迷雾之都的外层, 一切事物都显得没有那么古老,也没那么庄严。这就是让老修耿耿于怀的事情。
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告诉安菲,也没再更多的线索, 于是安菲继续留在这里,郁飞尘离开去完成老修布置的任务寻找一本叫爱弥儿的。
走之前郁飞尘看了一眼安菲,这时孩子散开活动,安菲在一旁陪伴着他,他低着,轮廓安静而柔和。
郁飞尘想起暮日殿前的广场上常有孩童奔跑欢笑,明格外喜欢小孩,或许是因为不能创的缘故。
根据老修的描述,最后一次看见那本是在自己的床,首该去她起居的看看。
老修和孩子一起住在东北角的小阁楼,离得不远,中途需要经过一座低矮的房屋。路过的时候郁飞尘往里面看了一眼。陈旧的玻璃窗积了一层灰尘,视线受阻,能依稀看见房间里凌乱摆着二十几套桌椅,几个大柜,应该是孩童的读室,里面没有。
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开,远处传来一声钟响,钟响过后,整座修道院显得格外静默,悄无声息。
郁飞尘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寂静中,他听见一道细微而突兀的声响。
沙沙。
沙沙
声音的来源就在这间无的读室里,隔着一层墙壁,能听出是写声,笔触在纸页上快速划过,格外急促,不像是写字,更像是在涂抹着什么。
听了一会儿,郁飞尘推门进去。
陈旧的铁门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响。这声响结束后,刚才的写字声完全消失了。
门推开后,终于能看清里面。光线从一侧的小窗透进来,照亮了窗前的小片区域,余则静静陷在昏暗中。就像刚才在外面依稀看到的那样,房间里空无一。没有,也没有任何声音。
郁飞尘走进去,脚步声在室内回荡。
空气中散发着木腐烂的气息,像是步入一座古老的坟墓。
大柜有的设在墙边,有的竖在房间中央,遮住了光线。昏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大型杂物堆,摞着损坏的桌椅与用具。孩子的矮桌凳凌乱分布在各处。
郁飞尘的目光在柜上扫过,中的籍大都是给孩子看的童话故事,还有指导如何护理老与病的百科,页泛黄破旧,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有些表面上还维持着正常,但一拿起来就碎成了齑粉。一百年的光阴不能将它变成这般模样,这些年代久远,远在他之前。赌场是新的,而这座修道院是旧物。
也许未成为明时的安菲曾踏入过这里。这座城里的很多,很多建筑对他来说也是如此。所以明看向这里时,目光中总会带有忧伤。
郁飞尘往深处走,在墙边的一张矮桌旁停。整个房间里,有这个桌上的墨水瓶是打开的,里面斜插着一支羽毛笔,桌面上还有几滴新鲜的墨迹。像是有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匆匆搁笔离开,然而动作慌忙,不慎留了痕迹。
但郁飞尘并没有听见任何离去的脚步声。
桌面正中央斜摆着一本深绿封皮的小。郁飞尘拿起来打开看,见是一些摇篮曲和童谣诗,扉页上用古老的语言写着几行小字,是
“孩子,孩子,不要害怕窗的亡灵。
也不要为逝物的低语哭泣。
你知道,明注视着你我。
你知道,夜晚即将过去。”
郁飞尘往后翻,果然,中的几页上有大片大片的墨迹,墨迹大多都在边角处,是新鲜的,但看不出什么规律。
他合上,目光缓慢扫过这的每一个角落。
四周一片阒寂,没有任何异常。柜、杂物堆,低低的天花板,窗户早已锈住了,无法推开。
深红色的木质板上原本打过一层蜂蜜色的木蜡,但已经在长久的岁月中朽坏成斑驳的花纹,并发出刺鼻的气味。这气味和木朽坏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使愉快。
郁飞尘若有所思垂眼。他闻到在两味道之中,还藏着一丝隐隐的铁腥味,像血。
对迷雾之都里的血腥味没什么探究的欲望,柜里没有爱弥儿,桌上涂抹的绿皮诗歌也不叫这个名字,他转身走出房间。
但掩上房门后,郁飞尘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站在门外,并放轻了呼吸。
一分钟,两分钟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奇怪的有什么东西在柜里急促爬动的声音,那东西听起来有至少四条腿脚,有量,爬动时声音偏钝,但爬得很快。
咔哒。
郁飞尘从外面把房门锁上,然后面无表情离开了。
离开这后,他径直去了老修起居的阁楼。如果在这里找不到那本,他就要进入另一个不怎么喜欢的固定环节随机拦住一个nc,询问“您好,请问能向我一点帮助吗”
比起凌乱的教室,小阁楼显得整洁许多,楼梯间上还挂着简笔画的指示图,一层是小客厅和厨房,二三楼是孩子起居的,四楼没写,应该就是老修的住处。
从图室发的事情来看,这座修道院里好像有古怪。
在不想发出声音的时候,郁飞尘一向可以保证自己的脚步声不任何听见。他往上走,目光在狭窄的楼梯上扫过
阶梯上铺着深红色的旧毯,走到某个的时候,郁飞尘躬身,指腹擦了一毯上那片深色的污渍。
微微湿润的触感传来,抬起手,他手指上沾了一点黯淡的血色。
咚。
咚咚。
奇异的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是在上面。随着声音,楼梯传来隐隐的震颤感。
咚咚。
很像拍皮球的声音,一直在往上跳走。
郁飞尘当即快步沿着楼梯往上,循声追过去。距离拉近后,那东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速度也加快了。
咚咚咚咚
短短几秒钟就追到了四楼,楼梯的转角处似乎有影子一闪而过,然后消失在四楼的一个房间里,郁飞尘跟着追过去。房间十分空旷简单,那个模糊的圆球状影子则从打开的窗户处消失了。
片刻后,楼发出物坠的声响。窗框上蹭上了一片血迹。往看,灌木丛里某处有抖动的迹象,那东西在灌木丛里飞快往外逃。
片刻后,郁飞尘单手撑着窗框,也跟着那东西跳了去。
与此同时,灌木丛旁边。
穿着黑雨衣的克拉罗斯拿着一把长剪,正在兢兢业业修剪着灌木。他身边是墨菲,墨菲也在做一样的事情他两个得到的任务就是代替几位修士剪好这片区域的灌木。
“旁边好像是这里的孤儿院呢,你听到小孩的声音了吗”克拉罗斯边剪灌木边说,“真怀念孤儿院呢。听说我亲爱的时间之来自一座修道院,想来应该和我的境遇相差无几。唉,你的家庭真是很坏,怎么能因为眼睛有无伤大雅的异常,就把孩子丢到远的修道院呢”
墨菲“你不也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克拉罗斯说,“毕竟我最初那个无法控制的特质是会带来离奇的死亡。说起孤儿院,我的那个孤儿院里总是会发一些恐怖的事情,你呢”
墨菲“我看见有跳楼了。”
克拉罗斯“好吧,实我也感觉有东西过来了。”
一刻,灌木丛簌簌作响,一个皮球大小的物从他附近的灌木根部冲出来,穿过小路往另一片灌木滚过去。
克拉罗斯和墨菲丢长剪,拔腿就追。
郁飞尘在十几秒后来到,和面前的克拉罗斯四目相对。
克拉罗斯半跪在,黑雨衣他扯了来,在上罩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正在雨衣里横冲直撞,想要逃出来,雨衣发出哗哗的声响。
“是小郁在追啊,好巧。”克拉罗斯说。
郁飞尘“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还追”克拉罗斯收起雨衣,把里面的东西裹住,然后谨慎掀开一角。
一绺发从那一角里冒了出来,然后是惨白的皮肤。
克拉罗斯“”
他按住那东西,揭开更多。
一张情扭曲的脸黑雨衣包裹着露出来,它紧闭着眼,咬紧牙齿,还在拼命想要逃脱。因为太过用力,整张脸上的五官都位移紧缩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
这是一颗。郁飞尘在楼梯上听到的,就是这颗跳上阶梯的声音。
“拿着,你的东西你拿着。”克拉罗斯捏着鼻子把黑雨衣连同交到郁飞尘身上,“请问,为什么我需要修剪几棵灌木,而你要追逐一颗跑得飞快的脑袋”
郁飞尘若有所思,说“还有它的。”
带着这颗,他再次回到了曾经路过的图室。克拉罗斯和墨菲也跟了上来。撬开锁后,墨菲在门口守着,郁飞尘和克拉罗斯从外向里依次搜索。
起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在搜到一个柜的时候,奇异的爬动声再次出现,在本的背面。郁飞尘拿开挡路的几本,听一声急促的窸窣声,一个苍白的物飞快弹向角落的杂物堆。
它的速度很快,郁飞尘当即丢出一本,在它即将没入杂物堆的时候,砖籍与它相撞,挡了一。克拉罗斯同时出现,把那东西按在了墙上。
刚才是一颗颅,现在则是一连着半截小臂的手,断口处很粗糙,连着一条血絮,像是硬撕扯来的。五个指可以充当足肢,它可以用它来爬动,也可以用它来拿起笔。
按在墙上的时候,它血管暴起,青色的脉络像是蜘蛛网。手指抓向克拉罗斯的向,激烈挣扎。
不是成年的手。而且,刚死没多久。
那颗颅也不是成年的尺寸,仔细分辨,应该在八、九岁,是个男孩。
他离开图室,站在昏暗的廊。克拉罗斯还和那手做着斗争,它总是想逃。颅郁飞尘拿着,倒像是本能有点畏惧似的,没什么过激的动作。
“所以说,孤儿院真的会有很多诡异的事情发啊。我应该远离这。”克拉罗斯叹了口气,“所以,然后呢”
这时,走廊那端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雪白色绣金色符文的衣袂轻轻晃荡,是安菲。
“你”安菲似乎是想打个招呼,但他一秒就看见了这几个手里拿的东西。
没找到,并且擒获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安菲缓慢眨了眨眼,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像是并没有很意外。
郁飞尘简单交代了发什么事情后,安菲轻轻叹了口气。
“像是这里的孩子,”他说,“拿去给修看看吧。”
树,老修还在专心看顾着孤儿。看到郁飞尘用黑雨衣包裹着什么东西走过来,她欣慰道“这么快就找到了”
郁飞尘揭开雨衣。奇怪的是,本来应该激动的往外逃窜的,此刻却紧闭双眼,想要往雨衣深处躲去。
那张脸露出来的一瞬间,老修愣住了,然后,她的双手和嘴唇一起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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